他想拂开她,她却不让,“这是我们的孩子!他有你的基因,他生活在我的身体里!他是我们的孩子!你敢不要他,我就不要你!”
为母则强。
这四个字,他是第一次深深切切地,体会到。
可却体会得如此痛苦,如此绝望。
正芸咬牙,“要是你想弄掉他,那么我就和他一起,一尸两命死在你面前!”
头顶的灯空空旷旷地投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上,将他们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可也只是虚幻。
他们在背道而驰。
心在一起,可命运,却在渐渐远离。
洛锦书慢慢地蹲下身去,轻轻地抱住她的膝盖。
他的身体因为痛苦而扭曲成了一团,佝偻,落魄,他抱住她,苦苦哀求,“正芸,胃癌的治愈率很高,我求求你,不要放弃你自己,也不要放弃我……”
这个时候,乔正芸已经没有了任何可以安慰他的语言。
她只是这样看着他,看着他痛苦,看着他哀求,看着他,绝望。
“可是,复发率也很高。”
她只有这么一句话。
是让人痛苦的事实。
两个人终于沉默了下去,乔正芸慢慢弯腰,拉开他的手臂,“带我回家,或者,我和孩子寻一个你找不到我们的地方……”
她是这样地决绝,连一丝余地都不给他留。
这不像是以前的正芸……以前的乔正芸总是舍不得洛锦书受一丝的委屈。
可是,这更像以前的乔正芸……她在用她的命,爱着他。
洛锦书摇摇晃晃地起身,慢慢地将她抱在自己的怀里。
医院外面,落雪无声。
他的心已经冻成了一片冰原。
原本以为熬过了最冷的冬天,已经春暖花开,可现在,春天却永远不会再来……
两个人回到了别墅里,一切又回到了安静的时候。
只是这种安静让人窒闷。
心,好慌,好慌。
白天的时候,他们像是最苦大仇深的敌人,乔正芸总是防备地看着他,不允许他说出半个让她打掉孩子的话来。
可夜晚的时候,他们却是最亲密的爱人,如寒冬夜晚的孤儿一样抱在一起,汲取着对方的温暖,然后等待着下一个黎明的到来。
她依旧吐得厉害,连夜半都无法幸免。
洛锦书耐性极好,总是会起来给她做饭,做最清淡的米浆,然后喂到她唇边。
乔正芸摇头,“我不能只吃这个,我要吃点有营养的。孩子需要。”
她已经没有了自我。
他渐渐投降,用越发哀伤地眼神去看着她。
乔正芸却自己下楼,开始热牛奶。
洛锦书拒绝支持她的行为,他开始把自己封闭在漆黑的房间里,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不会回答。
日子开始像北极的冬天,永远见不到一丝阳光。
理智告诉他,他不能如此对待她。
可是情感却告诉他,她在慢慢地遗弃他……
她在用自己的行动教他,如何和她说再见。
他怎么可以允许她这样做?
他们已经抛弃了那么多的障碍,连道德都可以不要,连亲人都可以丢却,她却要在这个时候离开他!
他,不允许!
绝不!
可是,他又能做什么呢?
他什么,都做不了啊……
绝望混在血液当中,一点一点地从他的心脏里渗出来,他的悲伤,甚至无处去诉说。
偶尔的夜晚,她也会拉着他的手,“宝宝动了一下,你摸摸。”
他觉得这是世界上最残酷的温柔。
甚至觉得,她是在惩罚他,惩罚他来得太迟,来得太晚!
可她却总是笑得那样温柔。
就好像一切都很美好一样。
人在面对生活的时候,或许可以骂出一句我,但是在面对命运的时候,却只能被打断脊柱,再也无法直立行走。
日子慢慢地滑走,正芸的肚子也越来越大。
时光像一首慢悠悠的老歌,不悲不喜地将他们困顿其中,想要挣脱,却又无力。
他们之间,终于彻底沉默了下来。
直到乔司南的到来。
他拿过洛锦书手中的病例,全身颤抖着,将它翻完。
洛锦书以为自己会被打一拳,可乔司南只是慢慢地靠在身后的墙壁上,掏出了一根烟。
打火机在他手中响了好几次,差点燃了他的袖口,烟才被点燃。
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又递给洛锦书。
洛锦书颤抖着将烟头捏在手里,全身颤抖得像此刻窗外的落雪。
一抬手,将烟头狠狠地摁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空气中瞬间飘出一股肉皮的焦糊味。
“如果她没了……我也……”
“你也怎样?”乔司南抬头,目光狠戾地望着他,“我警告你,洛锦书,你要是也死了,孩子我和黎洛是不会管的!你别忘了,你曾经是我的情敌!我才不会给你看孩子!”
洛锦书全身抖得更加厉害。
乔司南看着窗外的落雪,淡淡开口,“路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你还能改变什么?”
让他选择的机会,早已经失去了。
洛锦书瘦得已经脱形,眼睛狰狞地盯着乔司南,“我要让她打掉孩子!”
“已经五个月了,怎么打掉?”乔司南忍住全身的颤抖,“你还是好好和她想一想,孩子叫什么名字比较好,相信我,取名不是个简单的活。”
洛锦书眼中的光终于彻底地暗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