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底层的手艺人连做招牌的钱都没有,更没有店面,也就是在自住的民宅街门上挂个幡,早挂晚收,看见幡就说明主人家今日做生意。
京城上等坊内的房价可不便宜,要不是仰赖大户人家每月固定的单子,根本维持不了最基本的生计,但挣的钱也就仅此而已。
白蔻很快找到第一家胰子作坊,因为火碱的危险性,以及制胰子过程中产生的气味,匠人必须得独门独居,而不能住大杂院,否则极易发生意外。
街门敞着,门口有小孩在玩耍,见有人来飞快地跑进院里喊大人。
白蔻才刚下马,院内就跑出个年长些的小姐姐,牵着马缰绳将马栓在门边树上,白蔻取下马鞍上的包袱径直迈进院内。
院里一股强碱的气味,而且能直接看到制胰子的工棚,除了十岁以下的男孩,其余男人都在那里面干活。
“你们这家就是制胰子的大黄记吗?”
“是的是的,我们大黄记是宗家,小黄记和李记是小宗和姻亲。”一个妇人一边在围裙上擦手,一边从井边站起来,热情地接下白蔻的话茬。
“哦,原本你们都是一家人?”
“是是是,我们以前是一家人,我们老黄家在天水坊传了好几代了。姑娘是来买胰子的?”
“买不买倒是两说,要先看过你们的手艺才知道。”
“可以可以,姑娘稍等,我拿来给你看。”
那妇人飞快进了一间屋子,片刻工夫就拿了一个胰丸子出来。
“姑娘,你看看,我们的手艺靠得住的,坊里的大户人家都来我们家买胰子。”
白蔻接在手里掂了掂分量,比她自制的胰子轻多了,还小,只比蜡丸大一点,因为是手捏的圆形,所以形状也不规整漂亮。
“你们每月产量多少?收入多少?”
“姑娘干啥问这个?”那妇人面露警惕神色。
“难道这是商业机密?”白蔻笑眯眯地把胰丸子还给对方。
“坊里大户人家都从我们这里买胰子,我们是坊里最好的胰子匠人!”
“真的?”
“这还能有假?坊里最大的大户,晔国公府都是我们家的主顾!”
白蔻眉毛一挑,还真没听说过晔国公府的胰子是从这里买的。
“哦,原来是这样子,那既然你们生意兴隆,我就不便打扰了,告辞。”
“哎哎哎,我说这位姑娘,你怎么说话的呢?诚心来捣蛋的是吧?咳咳咳咳咳咳……”
工棚里一个二十左右的后生走出来,粗声粗气地冲白蔻嚷嚷,却不知是被口水呛到了还是生病了,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院里的女人们连忙去照顾他,扶他坐下,给他拍背,送温水。
白蔻暗自皱眉,这还是正当年的后生呢,倘若这么年轻就已经被强碱所伤,那真是太可惜了,最佳劳动力病倒,这作坊就没有吞并的价值了。
“既然你们在忙,我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最终,白蔻还是抓住机会抬脚开溜,解了缰绳翻身上马,去第二家。
在路线里,第二家就是小黄记。
跟大黄记一样,家里十几岁以上的男人都有呼吸道的疾病,最年长的家长刚刚三十出头,停不下来的咳嗽已是家常便饭。
这家人的态度和气一些,跟他们聊起大黄记,羡慕中也有些无奈,毕竟那边是大宗,他们小黄记是分家出来的,分家容易,但是老主顾们却带不走,只能靠时间和人情慢慢地磨,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才终于重新有了稳定的老主顾。
“别听大黄记吹牛,分家后人手不够,他们根本维系不了以往的生意盘子,不然哪有我们小黄记和姻亲李记的饭吃?”当家的小黄婶子说道,她男人只要开始咳嗽,就根本说不了半句话。
“只靠你们三家作坊,就占据了坊内的胰子市场,看来就算是大户人家也没有把胰子作为日常洗涤用品。”
“大户人家人口多,要是人人都用胰子洗东西,一个月得用掉多少,那得多少钱啊,卖得最好的还是老爷少爷夫人小姐们沐浴用的香胰子。”
“这么说来,一个月的出货量其实没有多少?”
“唉,也就够吃饭吧,幸好这小宅院是自家的,一年到头多少能攒下来点。”
“那个李记跟你们谁家关系更近?”
“跟我们小黄记更近,辈分上来说是连襟关系。”
“他们的宅院也是自家的吗?”
“是自家的,就是欠了一屁股债,到现在还在还债呢。”
“哦~~”白蔻觉得缺钱的李记或许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姑娘,你打听这么多是要干什么呀?”
“没什么,想从你们三家中挑一家做一笔长期生意,多谢婶子告之消息,我先去李记那边转一转。”
小黄婶子连忙拦住白蔻,笑容可掬。
“我说姑娘啊,我们还不知道你是哪家的呢?是自己用啊,还是怎么的?”
“啊,是自用的,需求量比较大。”
“哦哟!来了贵人了!快来招呼着!”小黄婶子连忙喊女儿们,“快拿茶水点心来!”
小院里顿时一阵忙乱。
“哎~,婶子,不着急,我先去李记看看。”
“哎呀,有什么好看的呀,他们家人少,你要的量大,还是得找我们人手多的才好。”
“婶子不是说他们家欠债么?我更要去看看了。”
“别呀,我们真的可以的。”
小黄婶子想拉住白蔻,白蔻左闪右躲,看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