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昀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所以当圣人发现白蔻才是官场杀手时,他并没有太生气,只是拿我父亲调侃了几句。”
“用任何正当理由处理掉无用的官员,作为一国之君来说他是乐意看到的,等待补缺的官员那么多,换掉几个又有何妨,虽然他宠爱赵贤妃几十年,但太子是皇后嫡出,勤政爱民,朝野上下素有口碑,而且太子在政事上百般防备豫王,圣人也没吭声,可见他没有要换储君的意思。”
“问题恐怕就出在这里,赵贤妃受宠多年,有子有女,加上当年亲王正妃变成太子侧妃的愤愤不平,她生出野心也是正常,皇后如果一直无子,倒可能真让赵贤妃得逞,幸好皇后在失去两个儿子之后保住了第三个儿子,又无错处把柄可让人作文章,那能怎么办,不就只好先从外围下手,拿住最要紧却又不引人注意的一些地方,正好以前的旧仆邵一平成了司膳监的掌事太监,御厨白一家又是天子忠臣,利用外国使团进京的机会,设计陷害白业宏父子,让御厨房最终落到自己人手上,依我看赵贤妃他们肯定一直在为这条一举两得的妙计洋洋得意。”
“但这份得意在找到了白家菜谱后就荡然无存了,失去了关键的邵一平,御厨房重新回到了圣人手里,听说御厨们因为此事也跟着汰换了大半,现在的厨子都是从各个官署调人进去替补,由皇后推荐了一位临时的御厨总管。”
“真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了这么多年,终于轮到我们反击一下。”
“你有没有发现,有叶皇后和赵贤妃的例子在前,圣人宠白蔻的原因就有了完美解释?”宫长继毕竟比顾昀年长两岁,又是宗室子弟,想的比顾昀更多。
“嗯?”
“我觉得,自从白蔻第一次跟随参加冬狩开始,圣人知道了她是谁,肯定开始留意她关注她,正好过年时她机缘巧合救了皇嫡孙宫正辉,功劳在前,圣人也就不再隐藏对她的愧疚也好,补偿也罢,总之只要有条件就一定施以恩宠,接着她又帮了怀孕的太子妃度过危机,静筠和正辉也是摆在台面上的喜欢她,白蔻一个人已经拿到了天家祖孙三代人的宠爱。”
“是啊,她凭她的聪明能干,得到了至高无上的恩宠,只要她不犯错,这份宠爱会一直保持下去,圣人甚至担心我娶了少夫人后白蔻受委屈,还想讨她回去。”
“既然她有天家撑腰,不看僧面看佛面,她又何须担忧与你未来的少夫人相处不了而拼命经营她的退路?她现在的意图几乎差不多就是明晃晃地摆在台面上了,等你婚后,她既不愿意侍候少夫人,也不乐意回宫里去,她的眼里只有喜乐坊的大工场,难道没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也许是因为我与她三七分润?她为了钱而努力?她自己也说过,她一个官婢,不爱钱还能爱什么。”顾昀故作轻松地笑了笑,甚至还提起筷子吃了一口菜。
宫长继端坐不动,望着顾昀,“你真是这么想的?”
顾昀收敛了脸上浅淡的笑意,搁下筷子,咽下嘴里食之无味的菜肴,想到了一个他根本不愿去深思的可能性,喉间涌起一丝苦涩的味道。
“……圣人可能许她恩赦。”
宫长继缓缓点头,以示赞同。
“如果圣人对白家的冤案已经心知肚明,但考虑到天家颜面而没有翻案的意愿,毕竟牵扯到国本之争,圣人犹豫不决也是在所难免,可是白蔻又是这么耀眼的一个能干孩子,愧疚也好,补偿也罢,许她一个条件,满足了就予她自由,这是极有可能的。”
“白蔻参加了三次冬狩,第一次是在圣人面前亮相,那次不算,后两次她每日都去帐中侍茶,两人密谈,谁知道是哪一次就达成了秘密协议。”
“第二次,一定是第二次,就是那次白蔻许诺如果工场建起来并把生意做到垄断的话,就能上税万两,圣人多精明的人啊,抓住话柄就此达成密约,白蔻几时兑现她的承诺,就几时还她自由。”宫长继信誓旦旦地猜测道,“之后工场开建,你好好想想,从那时起,白蔻是不是关心工场多过关心你?”
“……是。”
“这才是她真正的退路,一劳永逸的退路,没有人会在她的这番算计中受伤,她会按部就班地看着你迎娶少夫人,然后她会有千百种正当理由让你不得不放她去工场,之后就是她的世界了,说不准哪一年她就自由了,没有了束缚,她又在你手上赚够了钱,未来她将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
宫长继摇头晃脑地说完,对白蔻的百转心思深感佩服,可再一定神,见到顾昀此刻变得毫无血色的脸色,顿时有些慌张起来。
“你没事吧?!脸色好难看!”
“没事。”顾昀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不要跳脚,伸手去拿酒杯,可却手抖得洒了半杯。
宫长继连忙夺下顾昀手中的酒杯,这一摸到他的手,才发现他整个人都抖得厉害。
“你真的不要紧?我府里有太医院派来的府医,要不要叫来看看?”
“不要!我没事!我喝一杯就好,就一杯。”顾昀勉强抬头冲宫长继笑笑。
宫长继默然无语,拍拍顾昀的肩头,“好,我给你倒酒,只求你别笑了,比哭还难看。”
顾昀接过宫长继递来的酒,一口饮尽,捏着空杯的手依旧微微抖动,于是又伸向宫长继,诚王爷只好提起酒壶又给他筛满一杯。
一杯又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