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少阳心中惊奇,此刻皇上不是应该在静思吗?他班师回朝便已上奏皇上,可皇上并未召见他,今日他才入宫见姐姐,岂料前脚踏入长春宫不过半个时辰,皇上便得知他入宫,此刻便派了人来宣他。
洛贵妃起身温婉的笑道:“快去吧,别让皇上等久了。”
云少阳离去之时,从袖中摸摸索索的搜寻了片刻,摸出一个玲珑剔透的小物什交给洛贵妃:“还望姐姐喜欢。”
洛贵妃望着远去的身影,脸上的笑意久久不散,洛氏一族于前朝之时便呈倾颓之势,临到了他们这一辈,父母双亲更是早早病殁,偌大的门楣无人支持,纵使有云州十三郡的支持,他们两姐弟也吃了不少苦头,族中叔伯明里暗里更是相争不断,若不是洛贵妃心性坚韧,怕也是抗不过那一段艰辛的岁月,多少次,当她看着叔伯在大堂中争论不休,想尽办法让她这个洛氏长房嫡女交出洛家军的军权,弟弟在她怀中瑟瑟发抖,她痛心疾首,手腕也越加狠决,待到遇见上昔,她对那个身着破烂却坚韧不屈的上昔一见钟情,不顾族中反对,毅然辅助上昔登临帝位,如今可好,她成了宠冠后宫的洛贵妃,幼弟成了享誉帝都的儒将王侯,那些从前对他们姐弟不屑一顾的亲眷纷纷来投,表示忠心,为了洛氏一族能够重新光耀门楣,也为了她能够在后宫之中站稳脚跟,她也乐于施予他们一些恩泽,皇上亦厚待他们,如今洛氏赫然已经成为了大宁最为煊赫的世家大族。
“亲人。”她惨白一笑,眼神也不由的变得清寒,手中的玲珑玉发出阵阵清脆响声,换回柔情,她低头打量着少阳寻来的玲珑玉,只见莹白的金玲中分作九层,层层晶片薄如蝉翼,每层都以金丝绘制了精妙的珍卉图样,令人赏心悦目,放在掌心之中,触手生温,怕也是少阳好不容易得来的,不禁对手中的玲珑玉爱不释手。
洛少阳站在乾元殿玉阶之下侍待皇上的传召,正午的阳光正好,飞檐下滴落的融雪溅落玉阶之上,远处的枝头不知何时已经绽放出一两朵花蕾,凌风傲立。
一季风雪,来去无踪,就这样过去了。
殿门大开,远远传出来一阵浓重的咳嗽,打断洛少阳,他抬眼看去,竟见到身着蟒袍玉带朝服,两鬓斑白的宰辅于志安由着两名侍从扶着从殿中颤颤巍巍的出来,内侍大总管汪全紧随着他,见到洛少阳,弓着腰与于志安说了些话,转而快步行到洛少阳身前恭敬的说道:“参见云阳王殿下。”
洛少阳颔首,便跟着汪全踏上玉阶,行到于志安身前,洛少阳微微驻足,于志安枯嵪的手紧拽着侍从的手臂,虽面色灰白却也抵不住这位两朝元老的赫赫威仪,这位宰辅自前朝之时便有一代贤臣的美誉,前朝君王昏庸无能,他眼见着国之凋零,抱负不展,便上递奏折,从此归隐山林,不问朝政,素日与闲云野鹤为伴,在陛下登基之前,曾亲自前往他所隐居的鹤庐长谈,终于请的他出山匡扶社稷。
于志安历经两朝而不衰,虽是前朝遗臣,在新朝却位极宰辅之位,素来贤良刚直,朝中诸多文臣皆是他的门生,可谓是桃李遍天下,在百姓心目中亦是声名赫赫的一代儒相,曾经惠及万民的新政有大半出自这位年迈的于相手中,皇上对他敬仰尊崇,自今岁入冬之后,于相便感染风寒,在府中静养,连陛下都多次派遣宫中御医入相府为他诊治,御驾更数次入府慰问。
洛少阳见到此人,不由的心中倏然起敬,于志安侧颜扫过洛少阳,晦暗的眼神与他一触变得凌厉甚至有些厌恶,转而便看向别处,低沉的咳嗽着,皇上命人匆匆送来了软辇,侍从忙扶着于相在玉阶上便登上了软辇,洛少阳禁不住搭了一把手,刚触碰到于相,便被他一掌拂开。
洛少阳立在玉阶上深思,于相曾上奏于洛氏宗亲划地驻府,私养幕僚一事多次弹劾,洛贵妃独掌后宫,他亦暗中怒斥洛贵妃越俎代庖,使得姐姐一提到他便是一阵恼怒。
汪全连番催促,他才抬步随着汪全进入了乾元殿。
步入殿中,只见已换过一身常服的皇上正批阅着奏章,朱笔淋漓,行云流水般的在黄本上洋洋洒洒的写了好些,深思片刻又添上了一两笔,见到他入内,眉眼稍抬,示意他起身。
洛少阳恭敬的等在殿中,殿中的神兽瑞鼎中正燃放着提神醒脑的熏香,使人一闻,精神振奋。
皇上看完了手中的奏折,放到另一侧这才揉着额头说道:“倒是让你等久了。”声音中带着淡淡的疲倦与涩意。
皇上是他的姐夫,待他向来也算是亲厚,洛少阳将头深埋:“皇上日理万机,微臣惶恐。”
就算皇上待他再亲厚,除了是他的姐夫,更是一国之君,他心中深知,天威不可测,君威不可窥,自从皇上登基之后,更是变得高深莫测,心思难揣,唯恐一个行差踏错,那就是万劫不复。
皇上笑的和煦:“少阳年少英勇,当初魏阳郡一战便立下大功,如今剿杀流寇,保得百姓安宁,更是功不可没。”
“微臣真是惶恐,那些流寇本就是乌合之众,只是托陛下洪福……”
低沉的笑声传来打断洛少阳的话:“倒是这些乌合之众连连滋扰边关,让朕的几员大将铩羽而归,少阳当得起这不世之才,天下统帅。”
洛少阳听着这极大的褒奖,不由的变幻了脸色,几乎连寒毛都竖了起来,真心心中惶恐,疾声道:“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