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堂主替钟汉着想:“怎么遇见他们了?大当家的,要不要换个地方?”

“不用,她不会报官的。/”钟汉语气平和,说得理所当然,好像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他们也是最平常的老友或熟人,“不然我今天恐怕没命坐在这里。”

侯堂主又回头看了一眼,见文清韵低眉敛目,摆明心中有事。他实在闹不清里面的曲折,索性夹起一块鱼,放在盘子里,轻声说:“就是因为她,我们老帮主的女儿死了,还有头前三小姐的事。老帮主放出话,这件事不能算,你等着看吧,要有大热闹了。”

钟汉收起笑容,恢复一脸坚硬的线条,目光盯在盘子里发白的鱼肚子上,若无其事地说:“还是河里的鱼好吃,肉嫩。侯堂主,你说呢?”

侯堂主不知钟汉的用意,支支吾吾地说:“啊,是,那是。”

“为什么呢?因为河里的鱼不愁吃的,敌人也少。”钟汉放下筷子,“侯堂主,据我所知这些年青帮靠着给甡茂永押运货物可是赚了不少。跟甡茂永翻脸,自断财路,不说官府答不答应,就说银子上的损失,青帮恐怕也承受不了吧?”

青帮是个穷帮,和运河沿岸的漕帮性质相同,都是帮着朝廷或商家押送货物维生,不过漕帮有朝廷的例银,青帮却要靠自己找饭吃。海州城虽是个富裕所在,但要说自家备有货船,一年不间断地运送往来的商家,也不过四五家而已,里头沈家的份额能占足一半找沈家的麻烦,简直是自寻死路。

侯堂主说:“还是钟大当家英明,这些事帮里上下但凡长点脑子的谁能想不到?也有人去劝,被老帮主骂了回来,还说我们这些年好吃好喝的惯出一身懒骨头,没有胆子了。其实亲是亲财是财,跟沈家过不去,可以想别的主意,干嘛跟银子翻脸?你说,大家出来刀口上讨生活,为的是什么?还不是想多赚点银子?现在有兄弟说,当年富堂主死得不明不白,杜文敬干系最大。老帮主也没去好好调查,自己女儿自尽了,他倒要大家跟着倒霉。总之说什么的都有,人心散啦。”

看来青帮要出乱子,钟汉表示出一丝惋惜:“侯堂主,你是聪明人,最好早做打算。”

“我想好了,实在没辙,我就拉弟兄上山,学你老弟落草。”侯堂主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压低声音,探头过来说,“老弟,到时候还要你多关照啊。”

钟汉朗声大笑,旁边的人纷纷侧目,连沈孝儒也回头看,转过去打嘴角撇出一句,“粗鲁匹夫”。文清韵也被这笑声吸引,忍不住看过来,与钟汉的目光撞个正着,无处逃避。他眸子深处的孤傲添了抹亮色,她竟一时呆住了,心里动了一下,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稳妥和欣慰。

乔福年和往常一样,太阳刚露了半张脸,就从床上爬起来,手里拎着扫帚,边扫院子边大声咳嗽,脚步也重,从东到西走一遍,伙计听见了赶忙起身,穿上衣服往外跑,在他张嘴要说没说前,把扫帚接过来。乔福年满意地点点头,这头一个跑到院子来的伙计,中午吃饭时可以多得一枚鸡蛋。然后他照例要声如洪钟地讲上一番,多数是从“想当年”开始。

“想当年我当学徒的时候,每天睡不到三个时辰,院子里铺子里,桌上窗台上没有一点灰,地上没有一根草棍。为了给东家揽主道,多难缠的客人咱也是笑脸相迎,让咱干啥咱干啥,这才有了今天,让你们眼热的好日子。想跟我一样,且得干呐!”

米福扭过头,一脸不屑:“跟你一样给人舔屁股?爷们没这份瘾!”

乔福年听到米福的话音,具体怎么说的没大听清,但意思已经了然。狠狠瞪了一眼,心上记了一笔。

二人早有心结,那会儿还是杨靖安做大掌柜,俩人在账房门口吵了起来。乔福年说米福藏奸耍滑,米福说他是卑鄙小人。

米福不能滚蛋,家里还有生病的老婆等着自己养活呢。为了多赚点,他自告奋勇去运货。虽然甡茂永的货物向来是由青帮负责押运,但搬搬抬抬,来往上下的事还得用自己的伙计。这活儿辛苦又多多少少有些风险,所以肯去的按路途长远、在外的天数另给一份工钱,这是明里的,一般到了地头,买家那边还能再出一份红包,或多或少是个心意,这是暗里的。暗里的总比明里的多,顺手的话,走上两三趟就顶半年的工钱。米福看中了这个,回家把媳妇托付给邻居,自个儿跟了车队出发。这天下午,他又要动身,把两车皮货送到山东济南府。

两车皮货不值什么钱,这年头走私烟土、贩卖私盐、投运军火都不是怪事,跟这些比起来,这两车皮货更不算什么。青帮派了个二十出头绰号云里青的小伙子负责押送,甡茂永这边就是米福打头了。云里青年岁不大,脾气不小,一路上呼呼喝喝。到了沂州府地界,突然跑出一队响马,为首的带着乡下戏班子用的花脸面具,骑着一匹枣红马,大刀一抬,云里青转身要跑,米福急了,顶在后头,嘴里骂:“你他妈的不是有能耐吗?上啊。”

花脸和云里青过了三招,用刀柄正敲在云里青的脑袋上,云里青晕了,躺在地上不动弹。米福见势不好,冲到枣红马前苦苦哀求:“好汉,求求您高抬贵手,不是值钱的东西,您拿回去吃也不能吃,用也不够用,您可怜可怜我们,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花脸压根儿没理米福,下巴颏一抬,手下人就把两车货套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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