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韵简直头疼,她不晓得这个孩子到底像谁,没有一天让人省心,这次不光自己不消停,还带上了沈诚。两个人跑到码头当小工,弄坏了人家的船,让人抓住,找上门来。高旺赔钱赔笑脸,事主就是不答应,非要见大奶奶。
“为什么?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告诉我?”文清韵看着小多子。
小多子知道谁也瞒不过大奶奶,索性招供:“三少爷把他的门牙打掉了。”说完扭过身偷偷乐。
文清韵亲自出面赔礼道歉,事主才说不追究。转过身,文清韵把沈杰关进祠堂,告诉家里人,没有她的话,谁也不许放他出来。
沈杰不认错,还一肚子道理:“娘,他拿鞭子打工人,我看不过眼才还手的。不信你问二哥。”
沈诚在一边不做声,文清韵看了他一眼,狠下心:“我问你为什么要去当小工?家里短了你的吃还是短了你的花?”
“我是为学校筹措一笔活动基金。”
“那你开口啊,正事上头,娘会不答应吗?”
“不是,我是要靠自己。”沈杰越说越觉得气短,他是跟人打了赌,就是魏家那位魏若嫣,听名字文文静静的,其实也是个刁钻古怪的丫头。带着女子学堂做什么手工自救,还说男生这边是寄生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寄生虫,上次出去义卖筹钱,被警察抓起来,害得钱物两失。他气不过,两人撞上了,打赌看谁能给学校募到更多钱。他不会绣花,只能用男生的办法,卖力气。
文清韵听了哭笑不得,只好调转头来说沈诚:“还有你,他胡闹去当小工,你不说劝劝,还跟着!”
“我怕他吃亏。”沈诚低下头,“娘,我错了。你也罚我吧。”
文清韵不做声了,光罚一个显然不公平,可罚沈诚,她又不忍心,最后采取中间办法,把两个关在南院,吃喝照旧,不许出门。
沈诚无所谓,沈杰却受不了,开始讨价还价:“娘,你不让我念书啦?”
“你一肚子的学问,不用念了。再说现在学校也不正经上课,明儿我让高旺去给你们请假,回头再给你找个先生,你就在家学吧。”
沈杰差点没昏过去,沈诚看出文清韵在说笑,捅了捅弟弟。
文清韵叹口气道:“还有一个星期你们大哥就成亲了,等他的婚事办完,我就让你出去。”
沈杰这才放心,又听文清韵说:“你是得好好在家,那天新娘子的妹妹、你的未婚妻也过来,你们也认识了,还打赌还约好,那你就好好招待她吧。”
沈杰翻了翻眼睛说:“娘,要说结婚,也得长幼有序。二哥还没动静,你就先忙我,不是厚此薄彼吗?”
沈诚没想到矛头指向自己,愣了一下,说不出话来。文清韵叹口气,她心里也是这么想,可沈诚的婚事难啊!他是收养的儿子,说起来还不如沈浩,好人家的女孩儿不愿意,让这孩子去自由恋爱吧,他又像是还没动这个心思。
沈杰笑说:“娘,有个现成的人选,你也认识,我看二哥对她也有好感,不如……”
沈诚大惊,忙上去捂弟弟的嘴,怕他说出什么怪话来。沈杰躲得快,已经出口了:“就是那个魏家小姐,把她给二哥不就行了?反正我不急……”
沈诚松了口气,文清韵笑了:“这孩子,胡说八道!”
富海大饭店三楼宴会厅今日座无虚席,老板严伯海亲自出来招呼,把自己当成半个主人,一手拉了魏易安一手挽着沈孝儒,亲自送上主宾席。文清韵自然要坐在上首的,头一次见到新娘魏若婷,文静清秀,很明白事理的样子,心里有了几分喜欢——有这样的媳妇在一边劝着,沈浩大概能安稳些。
这些年他在北平闹的故事,海州城多少有些耳闻,文清韵颇觉担心,到底隔了一层,每每想要管教,冬梅总要哭天抹泪地闹一番,像是她刻薄了,后来只能作罢。这次沈浩回来,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不错,可总让人觉得像在演戏,不知道心里打了什么主意。文清韵总觉得放心不下,又不能和别人说,说了就像是她这个当大娘的有心整治,只好暗自留神,希望是她看错了才好。
婚礼进行得很顺利,海州城还是头次这样操办新式婚礼,有些许差错也没人能看出来,大家觉得新娘的婚纱新鲜好看,像西洋画上的仙女,也有老派人觉得大喜日子白色不吉利,等敬酒时新娘换了套红色改良的旗袍礼服,就没人说什么了。大出风头的倒是新郎新娘各自的兄弟姐妹,魏若嫣是粉色蕾丝小礼服,娇柔秀美;沈杰和沈诚各穿了一身白色西服,长身玉立;沈家三姐妹是一式的粉色旗袍,细腰身、高领结,显出沈家人特有的好身段。宾客们看得目不暇接,有人心里便开始盘算如何能嫁或娶了才好。严伯海也不例外,可惜他只有一女,沈家又只剩下一个捡来的少爷,看来是没有缘分了。文清韵察言观色,猜出他的想法,心里一喜,素来听闻严家门风醇厚,严雪珂是有名的才女,若是能让沈诚娶了严家小姐,岂不是一件难得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