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十八年,我什么都没有说。隐姓埋名,是怕有人加害于他。跟报仇一点关系都没有。”

顾法乾说:“大奶奶,就算我相信你的话,我也不能让他走,现在他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了,他要不要报仇,就不是你能控制的了。”

文清韵叹了口气,眸子中闪现一道精光,刺进顾法乾心里:“顾局长,我跟你好说好商量,你不干,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文清韵今天把话放在这儿,沈诚一定得跟我走,还得毫发无损地跟我走,不然,咱们把新账旧账加起来,连利息一起算,到时候,你别后悔!”

没人能忽视文清韵说过的话,顾法乾也不敢,但面子上还要强撑着。送走了文清韵,顾法乾马上给顾宝山打电话,把钟汉遗留一子的事说了一遍。电话那头顾宝山沉吟了一会儿,顾法乾大气不出地等着,半晌儿才听顾宝山说:“我管不了那么多,你自己看着办吧。”不等顾法乾说话,电话已经挂断了。他盯着话筒,兀自点头摇头,笑了两声,然后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奶奶的!

顾宝山不是胆小,不过此时他自顾不暇。老蒋当初把他明升暗降调任四川,目的是夺取他手里的兵权。刚进川的几年,正是四川军阀内乱最为严重的时期,他作为中央政府派来的大员,政令出不了办公厅,就被重兵在握的悍将们挡了回来。四川成了脱离中央序列的独立王国。老蒋骂他“娘希匹,没本事”,“辜负了党国的重任和众望”,顾宝山有苦说不出。几次提出调任,甚至闹了几场大病要辞职,又都被推了回来——老蒋比谁都明白,这是烂摊子,正好让烂人来收拾。所幸四川这些大大小小的军阀们没把顾宝山放在眼里,或当做对手假想敌,有时为了各自需要,还假意拉拢,给他留了一条夹缝里的生路。仕途至此,顾宝山心灰意冷,就把心思放回家中。原来他有个惧内的毛病,连娶第二房姨太太都是手下拿枪站岗,把夫人挡住才行事。刚到四川,正房夫人,也是从老家跟他一路打出来的糟糠妻,因为水土不服病死了。没了约束,又没有正事牵扯着,娶小老婆成了他一大消遣,平均半年抬进门一个,有新式学堂的女学生,也有风尘巷里的花魁。当地老百姓说他是色中饿鬼,他却说比起钱多兵多小老婆多的狗肉将军张宗昌来说,他才是小巫见大巫呢。平日关上门,看着一众娘子军,也算自得其乐。所以当顾法乾找他来讨主意求救,他说出那么一句话也就没什么意外了。不过怪就怪在他不该打肿脸充胖子,对自己的干儿子报喜不报忧,每次来电来人,他都要大肆吹嘘一番。这些年他虽然没有实权,可老蒋封官不含糊,职务听着越来越高,什么主任委员头衔一大堆,给所有人一种他混得风生水起的假象。

顾法乾指望不上远水,只好就近想办法,沈浩是现成的同盟者。

沈浩无所谓地笑笑:“顾局长,我不明白你犹豫什么,这不是很简单的事吗?做了他,一了百了!”

顾法乾有些意外:“至于吗?你们到底是兄弟。你就这么想让他死?”

沈浩忙道:“顾局长,话可说前头,我是为了您着想,不想您留下麻烦。您想想,当初您办的那些事!沈大奶奶能不恨您?就她那脾气,能不找您?可她这么多年为什么就让您在她眼皮子底下人五人六地活着,什么事都没做?等的就是这一天,手刃仇人,替父报仇!也是您走运,让他先落在您手里,您还不快断了后患?”

顾法乾点点头:“道理我也明白,就怕你家大奶奶不依不饶。”桌上电话响了,他指着说,“看看,又是给你家二少爷说情的,打从昨天到现在,没断过!那个佟学耕还跟我说什么,证据不足,马上放人!他奶奶的,真拿自己当县太爷父母官?我没理他。连严伯海也不知道抽哪门子疯,跑来说情,你说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是为了他女儿,你还不知道呢?大奶奶打算把严家小姐弄来当媳妇。严伯海是老丈人。”沈浩冷笑,“反正你要是狠不下心杀了他也行,等着瞧大乐子吧。沈家要乱套了……”

顾法乾拿手指头点着沈浩:“老沈家出了你这么个子孙,何止乱套,我看离败家不远了。”

沈浩脸色变了:“顾局长,我可是好心帮您。您别不分好歹。”

顾法乾自觉失言,笑了笑掩饰过去,又听沈浩愤愤不平地说:“沈家对我如何,我就对沈家如何,不是我对不起他们,是他们先对不起我!庶出、庶出……我这次回来就是让他们知道庶出的厉害。”


状态提示: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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