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朱平安真的看不懂天启这个人。他刚进宫的时候,认为这位便宜皇兄就是一个喜欢木匠活的皇帝,朝政神马的一概与他无关。可真接触下来,他很快就改变了这个想法。
越是接触的久,越是不能否认一点——那就是天启确实是个聪明绝伦的人。朝堂上那点事,他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楚也好象也比任何人糊涂。他先是重用东林党,然后很快的又起用魏忠贤,最后对自已又极尽礼遇——很多时候朱平安看到这位皇兄的时候,总觉得他挺可怜。
他不知道自已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只能说是自已想多了。
朱平安停杯往上看了过去——也许是凑巧,刚好天启笑吟吟的转过头。兄弟二人目光碰在一处,天启明显怔了一下,很快的转开了头。
这一宴宾主尽欢,喝到酒酣耳热,也没有发生什么事。
明天就是点兵开拔的日子,朱平安不敢多饮,便起身向天启道:“皇兄,如果没有什么事,我下去准备下了。”
“哦——”天启愣了一下,随即回复过来:“好,你去吧。”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位皇兄好象有什么话要对自已说。可到了又什么也没有说——朱平安只得起身就走。
“平安,”堪堪走到门口时,天启忽然叫住了他:“明天早上,你到我乾清宫来一趟。”
朱平安:“皇兄,有什么事么?”
天启看着他了半晌,叹了口气:“让你来就来,那里那么多的废话。”
朱平安:“……”
他还能说什么呢,人家金口玉牙呢,说什么听着吧。
一夜北风,雪花飘零。
乾清宫灯火末熄,更漏响了几回。侍立一旁的高小手上眼皮和下眼皮打了n次架之后,终于听到天启开了口:“小手,去柜里第三层,下边有个盒子拿过来。”
高小手打着呵欠摇晃着就过去了,心道:拿什么盒子,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很快他就看到天启望着那个盒子,脸色渐渐得变得奇怪起来——他的那点睡意瞬间就没了。直到此时,他终于才发现今天的皇上确实不同以往,古怪的有些可怕。
“小手,你说睿王是个什么的样人呢?”
高小手一呆,壮着胆子看了天启皇帝一眼,觉得这问题问得简直是吃饱了撑的——睿王是个什么样的人,那是您兄弟,皇上您心里还没有数么?
“我这个人笨得很,不明白您是什么意思。”在不知道怎么说合适的情况下,以不变应万变的装傻卖呆,不失为一个保身保命的好办法。
天启横了他一眼:“你不是笨,是精的。”
高小手嘻嘻笑了一声:“陛下问了也是白问,您是千古明君,睿王殿下自然是千古名臣。”
“说的真不错!”天启呵呵笑了几声,“朕有自知之明,明君什么的也就是你说说吧,不过他那个名臣倒是名符其实。”
高小手挂在嘴角的笑瞬间就凝固了,这话听着怎么都有点不对劲。他强笑了下,小心翼翼的试探着说:“陛下,没有明君那来的名臣,睿王能有今天,若是没有陛下支持,也是不可能的。”
天启低低笑了几声:“只怕末必!”
高小手的头上的汗瞬间就下来了——天启说这话时声音压在嗓子眼里将出未出的,象是随口的一句闲聊,可听到要高小手的眼朵里,只觉得这话中的杀机快要满溢出来了,就象三九天掉进雪窟窿里,寒意由周身毛孔一齐侵入。
“陛下——”高小手只说了两个字就没词了。
“算了,朕就是这么一说。”天启回过神来,冲他笑了一下:“天快亮了,睿王该来了,你去御膳房拿几个小菜轻粥来。”
高小手面如土色的去了。
偌大的乾清宫人声寂无,天启长长叹了口气,一只手不停的在那个盒子上摩挲着,却始终没有打开。
直到高小手带着御膳房几个小太监进来,天启这才抬起头来,往窗外瞟了一眼,窗纸已见了白影。
“去请睿王来吧。”
这话一说出来,他本就疼得要炸的脑袋已经“嗡”一声断了弦,眼前几乎炸出了一片金花乱蹦,手一哆嗦,那个已经捂得热了盒子砰得一声掉在地上。
高小手吓了一跳,本能想上前去拾。
“放在那,别动!”
高小手吓得直愣愣站在那里,一动也没敢动。他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不象边上几个御膳房的小太监直接就趴地上了。
“去做你的事吧。”似乎发觉自已的异常,天启哼了一声:“都撤了吧。”
所有人如蒙大赦,高小手退出去关门的时候,眼角余光瞟了一眼,发现皇帝正弯着腰捡那上摔到地上的盒子。
于是他没来由的嗦了一下。
他带着一肚子心事来到慈庆宫,发现睿王也没有睡得多好,平时一双清澈无翳的眼里尽是红丝。
“殿下,陛下请您去乾清宫用膳。”
“这么早?”朱平安有些奇怪。他起得早是因为昨天晚上做了一宿恶梦,天还没有亮就吓醒了,就此再也没有睡着。
对于皇上的殷勤,他倒是没什么说的。天启反常的古怪他不是没有发觉,但想来想去,估计也就是和自已一样的大战之前综合症。想想也是,当个皇帝不容易,内忧外患的,每天晚上睡觉都怕屁股下的椅子瘸了腿。
“我走之后,你提防着点魏忠贤。”
高小手哼了一声:“还是担心你自个吧,我有皇上这颗大树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