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安在门外怔住,唇角笑容僵硬了下,可是他仍然笑的和善,重新叩门。
过了一会那个妇孺才重新开门,一脸不耐的看着。
“大姐,我们实在是粮草紧急才向您借的,只要绿林军破敌,我们一定会双倍奉还的。”梁安说道。
“等绿林军破敌要等到什么时候?就是因为你们攻占我们昆阳,才被人围得水泄不通,现在连出城都不行,我大儿子还在外面呢。”妇孺说着,面露悲戚,然后她手中的婴儿又是一阵猛烈的啼哭,妇孺无奈抖了抖双手,低下轻言对着婴儿安抚,只是婴儿仍哭的嘶声力竭,两只眼睛通红通红的,滚落的露珠聚集在婴儿的颊边,犹如一片湿地。
“大姐,绿林军很快就会破敌的。”梁安道。
那个妇孺却只是心疼的看着怀中的婴儿,摇了摇头,叹道:“破敌有什么用?我们这些老百姓还不是迟早都要饿死。……这位兵哥,你还是去别家看看吧,我们家自己粮食都不够,我的孩子已经一天都没有喂奶了……”
梁安看着那个妇孺,在看向那个婴儿,问道:“这个孩子怎么了?”
“大人都没有粮食吃,挤不出奶给孩子。”那个妇孺面色蜡黄,悲戚的落泪看着婴儿道:“孩子,是为娘的不好,让你受苦了……”
梁安看着,一阵阵的啼哭声在耳畔荡漾,心生悲哀,然后对身后的随从道:“你去军营取一袋粮过来。”
那个随从立刻怔住迟疑的道:“这……梁公子,军营本来就粮草不够,上公也是让你出来借粮,现在却施舍给其他人?……”
“这不是施舍,这是救人!你没看到这个孩子已经快饿死了吗?!”梁安立刻正颜道。
“梁公子,这种战纷年代,人命如草贱,死的人太多了,您管不过来的……”那个随从说着面上也是悲哀无奈。
“我若没有看到,自是管不了;可是我若看到,定不能让一条性命就这样平白饿死!”他正义凛然的道,然后言辞不容拒绝再次对着随从道:“去军队取一袋粮食,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我说的。”
那个随从仍是迟疑,然后将求救的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的刘玄,刘玄望着梁安的目光有着难懂的考察,然后对着那个随从点了点头。
那个随从看着刘玄,道了一声:“遵命!”才微微叹气的离开。
“大姐,我已经让士兵去拿粮食了,您放心。”梁安善意的对着刚才对他出言不逊的人。
那个妇孺立刻感激的跪了下来,双眼含泪:“谢谢恩公,谢谢恩公!……”
梁安赶忙受惊的将她扶起。
那个妇孺抹了下泪,似乎才想起什么,赶忙破涕为笑的道:“恩公,快进去,恩公,刚才老妇言语有冲突,恩公不要介意。”
梁安摇了摇了头,却没有立刻进去,看向刘玄,先让他进去,自己才跟上。
简单甚至可以说的上破陋的房子,柴火乱七八糟的散落在院中,只有两间房,木质的门仿佛受潮腐烂般,摇摇欲坠。那个妇孺微有点尴尬的看着那三人:“家里简陋,恩公不要嫌弃。”
梁安和刘玄笑着摇了摇头。
然后妇孺将他们带到一间房中,阴暗潮湿,让人微微皱眉,房中只有一个简单的榻,那个妇孺赶忙去找了几个板凳,放在三人面前。
“麻烦大姐了。”梁安有礼的道,然后随着刘玄坐下。
然后那个妇孺又开始道谢:“真是谢谢恩公了,恩公本是来借粮,却让恩公借粮给我们……”说着,她一叹。
“大姐家里情况紧急,借粮是应该的。”梁安笑着道,然后问道:“大姐,城中都是如此情景吗?”
“原本还好,只是今年正好干旱,太守上报给朝廷后,朝廷只拨了数千两赈灾,到昆阳的时候……唉,已只剩百两……我们去找太守理论,太守说他也没有办法,最后干脆闭门不见了……恩公,不是我们城中百姓不借,而是我们根本没有多余的粮食借你们了。别家恐怕还不如我们家呢,唉……”
梁安与刘玄微怔。然后一阵沉默。在那个随从拿这一袋粮食回来的时候,梁安才向那个妇孺告辞。
梁安走在路上,清秀的眉头微微蹙着,刘玄看着他,笑着道:“梁公子,还要去其他地方借吗?”
梁安抬头,然后摇了摇头。
城中百姓都这样了,如何借粮?
在回到府邸前,远远的看着蔚然陡峭的城头,刘玄背着手,笑容有点深不可测的对着一直愁眉的人道:“梁公子,实在心善……”
他眼中有赞赏,却微微叹气,难测褒贬,在梁安疑惑目光转向刘玄时,刘玄却将目光转向身后两个他一直信任提拔的随从:“你们明日,在城中散布:王邑大军累及城中百姓,一旦攻入昆阳,屠城已壮士气!不要太明显,找些可靠的、最好是底层的人!”
那两个随从立刻道:“遵命!”
梁安奇怪的看着他道:“陛下?……”
刘玄笑意然然,目露霸气:“今日,你送粮食给妇孺的事,想必过不久就会口齿相传。梁公子,无心插柳柳成荫,朕却要要将这个树栽成参天大树!只能在这个树下挡风遮雨!散布王邑屠城的谣言,那些百姓惶恐中只会寄希望于绿林军,绿林军一倒,他们就是刀下鱼肉!朕就是要传达这种观念给那些愚昧的百姓!”
梁安听罢,却眉头锁的更深:“陛下,城中的百姓已将没有余粮了,您这不是在逼他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