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冬,浮华的大上海。
黯淡的天气,骤然降下了一场雪,雪花像飞舞的精灵,轻轻逶迤着。
电车摇着铃铛缓缓驰行,黄包车里的女郎身姿晃曳,卖旗袍、皮货的铺子晚晚打烊,从租界开出的汽车呼哧而过。
十里洋场,霓虹灯闪烁交错,最瞩目的要数金凤苑。
里面的女子,都是一等一的美色,她们风情旖旎地摇着腰肢,在香靡的舞曲和醉人的酒香中轻歌曼舞。
管事金梅儿,是潜伏上海的的东洋间谍,她以开金凤苑为名,为日本军方搜集沪上军政和商界情报。
一群来作乐的纨绔子弟缠着金凤苑妈妈金梅儿,不依不饶:
“金妈妈,听说你有新晋了一位花魁,让哥几个开开眼?”
“各位公子,我们这的姑娘你们都见过了,哪有你们说的?”金梅儿讪笑着敷衍。
“得了吧,金妈妈是看哥几个大洋不够?”
一个满嘴酒气的家伙说着,立马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哐当”一声往酒桌上一砸,震得菜碟剧烈抖动,差些飞出桌外。
“哎哟,瞧这位公子小哥说得,我叫她下来陪兄弟们喝酒便是。小顺子,把兄弟们的菜肴再换一些,酒钱算我的。”金梅儿笑眯眯得收下钱袋,热情得招呼着这帮堂客,又拍拍手,示意打手柳三去请上月新来的姑娘小碟下来陪客。
金凤苑的姑娘一批又一批,这些人哪知她雪藏的化名沈柔的山口惠子?随便叫一个,那还不好打发?金梅儿心想着,隐而不宣得往后苑白雪柔小苑而去。
金凤苑闹中取静的后苑,白雪柔正身着一袭银色靳丝羊绒旗袍,外罩一件白狐短毛皮草,身姿袅袅飘然立于苑内,犹如一只银光粼粼的白鲢鱼,高贵脱俗,不染尘埃的绝美。
她手托着飞雪,片片雪花如洁白晶莹的花瓣合于掌内,在掌心的温热下,慢慢化作一泓清水。雪柔掬起手中雪水,轻饮了一口,欣然道:
“这无根之雪是最纯洁无污的,天地间,没有比它更干净的。”说着,侧首轻咳了几声。
“姑娘,回屋去吧,雪地凉,小心你又染了肺疾。”婢女小燕细心得呵护道。
雪柔转身莞尔一笑,抬手拂去落在长长睫毛上得雪珠,回到自己的厢房。房间内有些昏暗,小燕走到门边,把竹绿色珠帘挑高了一些,房间顿时光亮了许多。
卧榻旁的青铜炉里熏着名贵的螺子香、沉水香、栀子香等几味混香,这香料价值二三十块大洋,每日从未间断,她凝望着香炉吐出的缕缕薄烟,缓缓回旋上空,不禁想起了尹少廷和金梅儿前几日说的话:
“金凤苑是日本军方的谍报机关,你潜伏进去,日方要你盗取我方作战计划书,你将计就计,我们……”
“惠子,藤田大佐交给我们一项重要任务,争取拿到上海驻军独立旅A作战计划!据军方可靠情报,这份作战计划书在副师长黄敬之手里,你想办法接近他。”
她是白雪柔,也是山口惠子。可是,很多时候,她只觉得,自己谁也不是。
略定主意,她收拾行头,端坐妆镜前仔细梳妆,镜子里的容貌依然美色不减,浓施粉脂后,比之以前清水芙蓉,更添了几分妖娆妩媚。
“姑娘,你真好看!我想古代的贵妃也就你这般模样吧。”小燕端着一面花鸟镜由衷赞叹道。
白雪柔端详镜中芙蓉面,展颜一笑。
忽然,珠帘哗然一动,金梅儿摇曳着风骚的腰肢挤进门来,稀罕道:
“惠子,黄副师长来啦,专点你这出戏,在贵妃厅摆了台。你速速换妆。”
白雪柔淡然应允。此时,她艺名沈柔。
她叫小燕打开珠光宝气的饰盒,拿来一身带着七彩水袖的华美戏服,依次穿戴后,抚镜一视,一位风华绝代的花旦美人赫然眼前。
这金凤苑的前身是家戏班,前来捧场的堂客,大半都是票友。这里的花魁也即当家花旦。白雪柔在老班主的调教下,身段唱腔,已是有模有样,加上她的倾城容貌,不唱已然迷倒那些风月之徒。
她今天要唱的戏是《貂蝉拜月》,饰演史上四大美女之貂蝉。她的肺病并未痊愈,但整个金凤苑只有她能唱好这出戏,替她出戏的小蝶被闹事的堂客几次轰下台。
白雪柔到了后幕,她隔着深红色幕布往戏台一瞥,只见台下桌子端坐几个人物,座中央的一张桌子,坐着一个五十开外的长官,正是金梅儿口中的黄副师长,他身材伟岸,军服笔挺,温和自若得在台下品着热气腾腾的茶汤,表情十分悠闲。台上几个武生正使尽浑身解数,不停翻着跟头,甩着马尾辫讨着好。
听得里面锣鼓阵阵催促,雪柔深呼吸了一口,换上绣鞋,对小燕说道:
“进去了,里面在催啦。”
“姑娘,快喝一口茶润润喉。”
细心的小燕递上早已沏好的一盏花茶,又帮雪柔整了腰间的衣带。
幕帘哗然一声拉开。雪柔走着莲花步,飘然进场,仿若仙子,台下一片惊鸿。
幕后锣鼓师渐渐换上了主角开唱的乐调,雪柔开嗓:“若非王允连环计,谁知貂婵报国心?”唱出,底下人物一片喝彩。
雪柔复又唱词:“貂蝉从小丧父母,自怜身世太飘零。幸蒙司徒来收养,莫不是为了董卓乱朝纲,心焦急意彷徨,无奈何独对明月诉衷情。”
“好!好!”黄副师长见白雪柔出来压场,放下茶盅,闭目凝神静听。直至雪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