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月在叶府虽也不是只待了一天两天,但能去的地方却有限之极,从未像此刻一般,可以这样无所事事的走在铺满石子的小道上。
她不时的伸手轻触着身边那些不知名的花花草草,大家闺秀应有的行不动裙,笑不露齿,谁知道那是什么玩意……
她扭头看一眼走在她身侧,却显然步履要规矩得多的沈谦,一边倒退着走,一边左右看了看,见此地除了她与沈谦也并无别人了,于是鬼灵鬼灵的笑了起来,小小声的说道:“沈大夫,你知道吗?我觉得公子好败家,虽然他很会赚钱,可是一个人要住这么大的房子干什么,害我今天去找玲珑时还迷路了。”
沈谦一愣,随即有趣的笑了起来:“你敢说公子败家,就不怕我到他面前说你几句是非。”
凌月怔了怔,眨了眨一双灵气十足的大眼睛,半真半假的问:“沈大夫你不是这样的人吧?”
其实就算沈谦当真去打她的小报告,也是无所谓的。
反正在叶辰眼中,她就只是个仇人之女,这态度已然差到了此等地步,再差也就这样了吧?
沈谦笑了起来,眼中含了些无奈,有趣的说道:“那可是不一定的。”
哦?
凌月定定看他。
却见他唇角轻轻上扬,勾出来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说道:“不过公子若是想知道一些事,就算大家都不说,他还是会知道的。”
凌月心底略一怔忡,一瞬间心念电转,想了许多,却又总觉得自己全都没有想到点子上。
沈谦却不再于这个话题上多言,只有趣的看着她,说道:“你这丫头也着实奇怪,看着也不像是一般人家的女子,可言行举止却又不似那些深闺小姐规行矩步。”
凌月看他一眼,转过身子,终于不再倒退着走路了,却也并不“规行矩步”,仍然随意得很。
她想了想,问道:“我听大家说,沈大夫是和公子一起长大的?”
沈谦点点头:“不错,自小就认识的。”
“那你们的关系一定很亲厚吧?”凌月试探着问。
沈谦看她一眼,笑道:“还成,总是不会赏我板子就是了。”
什么逻辑……
凌月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既然你与公子关系不错,又一直在他左右,为什么你不想些法子让公子开心一点呢?”她一双明眸毫不顾忌的看进他眼中,一本正经道:“他在你面前,也是不会笑的?”
沈谦似乎有些意外,一时也淡了笑容,只怔怔看着凌月,眸色显得有些复杂。
过了一小会,他才复又勾起了一丝浅笑,只是这丝笑容里却多了些之前没有的无奈。
“我与公子相识之时,他就已经是这副不怒不喜的性子了。”沈谦静静道:“那时,是十三年前,他五岁,我七岁。”
凌月的目光飞快的闪了一下,心中暗暗有些惊讶。
十三年前?他五岁……
叶辰,今年十八岁。
凌月实在无法想像,一个五岁的孩子亲身经历,亲眼见到那样尸横遍野,家族惨死灭亡的一幕,那颗稚嫩的心究竟要如何才能承受得住。
犹记得当时看《碧血剑》,袁承志就是亲眼目睹自己的父亲惨死,以至变得痴痴傻傻。
如果换了她,只怕也是要当场吓傻的。
原来沈谦自七岁起,就留在了叶辰的身边。
可这样一来,他的医术又是谁教的?
天才不是没有,但一个七岁的孩子总不会自带医理吧?
叶辰会这么信他,会不会是因为在过去的岁月中,叶辰这个“少主”在执行一些危险任务来历练自己的时候,会经常受伤?
而沈谦在这个组织的作用,就是为叶辰这个“少主”疗伤?如同现代的私人医生?
想一想,倒是大有可能的。
沈谦一步一步的朝前走着,目光却渐渐变得有些幽深起来,仿佛不远处的前方,就是他们那段遥远而唏嘘的过去。
就连口吻,也缓缓带上了一丝回忆的味道:“公子的事,我也不便多说,我只能说,能让他心情愉悦起来的人,大概还没有出现。”
他眼带笑意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凌月,忽然说道:“盐水虽然可以治病,但就目前而言,却是不可常用的。”
凌月有些意外,问道:“为什么?难道是有什么不好的副作用?”
“那倒不是。”沈谦看她一眼,笑道:“对于叶府来说,其实也没什么,公子身为宇宸的商会会长,一向经商有道,自然不会在意这一点点盐。”
“但是在民间,如今盐却是一种十分缺乏的东西,比起一些药物,并不会便宜到哪里去,可能还会略贵。”他依然轻轻笑着,眼神里似乎有些叫人看不明白的光亮。
凌月心中猛的跳了一下,顿时有些不安起来。
她怔怔的看向沈谦,却只见他温和如春的笑着,正如他身后那一树绿柳含新,如沐春风。
“盐很贵?”凌月皱了眉。
一则是疑惑。
二则,她觉得沈谦像是在拐着弯质疑她用盐水这个法子,只是用了“民间偏方”一说。
沈谦却仍只是轻轻笑着,边走边道:“一点也不便宜。”
他解释道:“所谓盐铁官营,宇宸的冶铁、煮盐经营权全部归朝廷所有,盐商们只有得到朝廷的特许,才能以交纳重税为条件获得经营权,这样一来,盐商们的成本贵了,盐价自然也就跟着贵了,盐的价格要远远高出产地的十几倍,甚至是几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