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达在这个时候已经摆好碗筷将目光挪到了一桌的菜肴上,宇文邕和小怜神色各异的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餐桌上很沉默,甚至连一向喜欢和小怜搭话的宇文达都没有主动的说些什么,而小怜去千许楼的所见所闻也并不适合拿出来和两个男人在饭桌上讨论,宇文邕身为一国之君就更不用说要跟他们讨论些什么。和宇文达倒是有可能会说些国家大事,可是小怜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也能够明白因为自己在场所以两个人是不会谈什么军国大事的。
宇文邕到私宅来的时候很少带着宫中的宦官,基本都是清一色的贴身侍卫。小怜沉默的咀嚼着口中的食物,用余光扫了一眼守在大堂外石阶下的侍卫。
“朕两个月后要去大齐。”
宇文邕的声音轻飘飘的在大堂内飘散开来,神情却又像是只说了一句无关重要的话,依旧自若的夹着桌上的菜放到自己的碗中。
小怜和宇文达两个人却已经僵了下来。
很长的一段时间,大堂内只听得见宇文邕动筷的声音。
小怜知道这句话宇文邕是说给她听的,她也早已经做好了要听从什么安排的心理准备。想着,她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甚至在碗底触碰到桌面的时候都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响:“皇上,是我也要跟着去吗?”
宇文邕还没有说话,宇文达脸色铁青“啪”的一声把手上的银筷按到了桌上,碗也随意的丢在了一旁,看着小怜神色自若的表情张了张口想要说点什么却没有挤出只字片语,只好面色愠怒的看向坐在对面的宇文邕,却同样是说不出一句话。
宇文邕被宇文达盯了好一会儿,也在考虑自己应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开口。沉默了片刻,他看着小怜渐渐变得有些让人摸不清的脸色,终于是开了口:“对,你跟着朕一起去晋阳,大齐的皇帝也会到晋阳去。”
终于要见面了吗?
小怜嘴角的笑意有些苦涩,宇文达侧眸看着她,像蒙在一片云雾间让人看不真切,像是虚无的一个幻影一样。他沉吟了片刻,又把目光放到宇文邕的身上,薄唇轻颤了好几次却始终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小怜已经不再说话,只埋头用着晚膳,夹菜的动作也少了很多。
宇文邕知道宇文达的情绪,可是这件事情既然已经定下来了他也不可能为了自己的弟弟而去改变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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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晚膳宇文邕并没有打算在私宅多待,便让侍卫准备回宫的事宜。
小怜站在宅门内侧的石阶下,身上厚重的大裘还有着难以驱散的寒冷,贴在她的身上像是在时刻提醒着什么。她神色平淡的望着在宅门口并肩站着的宇文达和宇文邕,两个人似乎都没有在说话,可是彼此之间像有什么蓄势待发的气氛却远远地落到了她这里。
“冯姐姐。”
小荷见到宇文达背对着她们也就往前跨了一小步,担忧的皱起眉头看着小怜:“你脸色不太好。我听他们说你今天回来的时候把大裘给忘了,还在马车上睡了一路,你是不是着凉了?”
小怜浅笑着摇了摇头,安慰的伸出手捏了捏小荷因为担心她而放在她手腕上的手:“没事。”
小荷努了努嘴,眼珠子不停地转动着,似乎在纠结着什么。小怜好笑的看着她,正想要开口问她在想些什么,她却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一样,眼神发亮的仰起了头:“冯姐姐,每次皇上到私宅来,你和王爷的脸色都会变得不好。”
小怜脸上的笑意一敛,身形略僵。
“在背后议论天子你胆子可真大。”她皱着眉沉声道:“别乱说。”
小荷紧紧地闭上嘴巴,又把目光移到站在宅门口的人身上。
小怜知道小荷说的的确是真的,虽然并不是宇文邕有什么过错,只是他每一次到来,的确会让他们意识到很多必须要去做的事情,而这些事情……
小怜目光柔和的看着宇文达直挺却显得有些孤寂的背影。
这些事情,她该做,也不会去耍赖说不愿意再去做,只是他的确不会真的喜欢。而这些事情对她来说是自己的,可是对他来说却又什么都不是。
便装的侍卫已经把回宫的马车准备好了,其他随行的侍卫也已经站在各自的马旁等着。宇文邕走出去一步又停下了脚步,沉吟了片刻才回过头,他是想要和宇文达说些什么的,可是回头的瞬间又透过宇文达的肩头看到了站在宅内的小怜,顿时哑言。
宇文邕沉默的用灌注了力气的手掌重重的按在了宇文达的肩头上,宇文达看着他像是在等他说些什么,宇文邕却微微一用力,力道大了一些的按了一下他的肩头就头也不回的往停在宅门外的马车走去。
他登上皇位有多么的简单他知道,可是登上皇位他面对的那一切有多艰难他也知道!虽然现在的他大权在握,也和宇文达一样为那几个枉死的兄长感到遗憾,可是现在放在他面前的,就是他这个弟弟又在往一条危险重重的路上走着。他并不是说小怜是危险的人,只是和小怜在一起,宇文达的确变得让人担忧。
他不能放任。
虽然内心总有对宇文达的愧疚在侵袭着自己,可是宇文邕却不认为自己有错。
听到马车已经起步的声音,小怜回身朝小荷微微一笑示意她等在自己,自己抬步往站在宅门门槛外的宇文达走过去。
感觉到她的靠近,宇文达把目光从渐渐远去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