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这作画的人是有多么熟悉这画上的人,甚至连脖子上那枚吊坠都仔仔细细的描绘在了画卷中——
这是她啊!
本来已经对多年前那个自己的样貌渐渐地淡忘了,可是在看到画卷的这一刻,她却能够清楚的意识到这是当年那个还未完全长开的她,而脖子上那枚高俨送给她的木质吊坠也刻画的几乎一模一样,好像这枚吊坠是画这幅画卷的人送给她的一样……
“你胆子但是挺大的。”
小怜一怔。
这个声音她并不算有多么深刻的印象,可是这深沉稍带喑哑的语调好像一直都是藏在她心中的秘密一样,而这一句话、就这一句话的声音,就轻而易举的把她藏在内心深处多年的秘密挖了出来。
见她一直不动,高纬面色愠怒的皱起眉头,不悦的从她的背影上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这些年他后宫受宠的嫔妃十有八九样貌都和那时候的那个少女这当成了他看人的目光,而以那个少女的标准找出来的美人样貌皆是不俗。闲来无事他也会亲手画她,后来只要有人见到和画卷里的少女相似的人都会举荐给他,而他觉得那些被举荐的人中有与她神似的,都会留在宫里。
可是这个人……
高纬已经走回到屋内的上座落了座,目光又朝一旁还背对着他的人望了过去。
他丝毫没有在这个背影上感觉到和那个少女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们没有告诉你你要见的人是谁吗?”
看那个背对着自己的少女放下了手中的画卷,高纬也瞥了那画卷上的人一样,才再次看向她:“见到朕,也不行礼?”
纵然知道自己这么一直站着太过不合逻辑,可是小怜的头皮却不可抑制的感觉到一阵发麻,好像有人就在她的身后对她吹着冷气,那种感觉好像走在冰天雪地里被人扼紧喉咙威胁到生死的瞬间。
她有些无力,有些疲软,她不知道该如何转过身去面对这个人!
虽然在来之前她不止一次的告诫自己,她的样貌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他肯定是认不出她的。可是这并不是她想好的两人相见的时机,她只是到外围去了一趟就被大齐的士兵见到了,不管她究竟合不合他的心意、能不能让他对自己产生兴趣,那么她到外围去的原因他是一定会问的。
她该怎么回答?
寻常人家是绝对不会去那种地方的,而且那里还是大气皇帝冬猎的场所,不管她再怎么说,如果他不相信,那么这一切就都是她的居心叵测。如果他狠下心不愿意相信她的说辞,她被当成细作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的,说不定她还没有开始自己的计划,就已经命丧黄泉了。
小怜鬼使神差的抬起头抚上了挂在自己脖子上的白玉石吊坠,抚摸到白玉石冰凉的触感她才真正的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带着廉价木质吊坠的人了,也不是他印象中的那个人,不然他不会直到现在还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因为他根本就没能认出她!
微微压低头转过身子,小怜脚步轻盈的走到高纬落座的地方前,规规矩矩的跪了下去,唇色微微泛白的神情让人觉得一阵心疼:“民女参见皇上。”
虽然低着头,她却还是抬起眉眼打量着坐在上方的高纬,好似感觉到对方的眼眸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在她还来不及捕捉的时候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高纬伸手向一旁的桌上的茶杯伸去,眼神却再没有离开过小怜的身上片刻。触碰到茶碟的时候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猛地把手收了回来,看着肤如凝脂五官精致秀丽的她,声音有一丝异样:“你……名唤什么?”
小怜羞怯的压低头勾唇一笑,像是没有注意到高纬古怪的神情:“民女名唤‘冯伶俜’。”
“哦?”
听到这个名字,高纬有些兴致勃然的挑了挑眉,脸上的异样瞬间敛去:“姓冯?”
小怜抬起了头。
当初还在长安的时候,宇文达曾经问过她是否要改个姓氏,毕竟如果高纬对她真的还留有心的话,只要牵扯到姓‘冯’他说不定就会有所察觉。可是天下姓冯的人何其多,而且她的自尊告诉她,她只能姓冯,不管为了什么要站在那些曾经可能认识她的人的面前,她都不该忘记自己的父亲是谁,更不该忘记自己的姓氏是什么。
所以——
“对,民女姓‘冯’。”
好像在说一件十分值得骄傲的事情,小怜高傲的仰着头。高纬看她这幅理直气壮的样子竟然也没有丝毫恼火的迹象,眉眼反而隐隐有了些笑意,重新伸手把茶碟和茶杯一起捧了起来。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轻抿了一口浓茶,高纬自提着杯盖的空当里抬眸打量着她:“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她曾经出现在哪里、又是从哪里被带过来的,小怜知道这件事情他一定已经知道了,毕竟能够派轿子来接她,那么他一定对这件事情是默许的。
如果她有所欺瞒或者表现得有隐情,他就一定会着手调查她了。
她不能。
虽然还没进晋阳之前她就和宇文邕一伙人分开行动了,但是他们现在一定已经在晋阳城内,如果她在这个时候引起怀疑,而宇文邕还在晋阳城是一定要看在宇文达的份上来保她周全的。
她没有必要去多生出这些繁琐的枝节。
“知道。”
她声音空灵得好像是从天外的山洞里传来的一样,眉眼又一次压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