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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军大举进攻大齐国境的事情还在不停的扩散着,皇宫内虽然一派平和的气象,可那种在战场上生死难卜的恐惧还是在每一个人的心底蔓延着。
改朝换代在大多数时候总会以屠城来结束一个朝代的灭亡,而这一次宇文邕的军队所过之处却并没有过激的行为,在大齐的境内严令自己的士兵不许干扰老百姓的生活,不许给老百姓造成不必要的恐慌,甚至连物资这种东西都不允许向老百姓索取。
小怜原本以为因为战事高纬与她见面的次数会变少,可高纬到隆基堂的次数与以前也是一样的,每一次来脸上都没有任何的紧绷感,似乎周军压境的事情对他来说只是一件可有可无的小事。
可是,终究是一国之君。
高纬与几位老臣议事到很晚,连晚膳都没有用。
坐在寝殿内的贵妃榻上,小怜有些发呆的从殿门口的方向望出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桃香站在她的身后替她擦拭着还未完全干透的长发,垂下眼帘看着她比以往好多了的脸色,微微一笑。
这些日子萧许阳也算是真的住在了偏殿,连宫外的私宅都没有回去过。因为高纬的旨意,也因着他自己内心的愧疚,他尽自己所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将小怜虚弱的身子调养好,如今的脸色已经不像刚进宫时那样苍白,甚至红润了不少,看起来倒更像是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妇人了。
在宫里有人伺候着的生活习惯后,小怜觉得自己变得不爱动了。她想起以前自己还在长安的时候,每天都希望私宅能够备上一辆马车让他到市集去一趟,而那个时候对她而言最大的乐趣就是到茶楼听书。
虽然在长安的时候也有小荷伺候她,可是即便不认真想她也觉得这两者的生活方式有着天翻地覆的区别。
在长安,不管她再如何的被捧在手心里,她也从不觉得压迫。虽然常常要提醒自己该记住什么和以后要做什么,可那样的生活对她来说仍旧是快乐的,即便身上背负着很多沉重的压力她也觉得是快乐的。她很自由,虽然并不能常常光明正大的出现在长安的市集里,她却觉得就算是待在私宅里也是自由的,除了闷了一点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抵触。
可是邺城,真的不一样。
她还记得和高纬同乘一辆马车进入邺城城门的时候,她内心凉了半截,好似是随着这辆马车走进了什么无法回头的漆黑深渊,而她甚至连爬出来的力气都没有。高纬给她的宠爱看起来和宇文达大同小异,可在她的心里却觉得这是两码事情,也许是因为心中对高纬有着太多太多的看法,杂乱的思想让她对高纬产生了异样的情绪,她无法把他当成普通人异样去看待,而他给她的那些宠爱和荣耀有的时候看起来甚至都是悲痛的。
如果要回头,她又能往回走到哪里呢?
“娘娘。”
祝公公从外头跑进来,虽然知道小怜还没有入睡,却像是被夜色感染了一样声音非常的轻:“褚公公差人来请您去昭阳殿。”
小怜左手微微的抬起示意桃香不用再为她擦拭长发,等到桃香把手从她的发上挪开她才从贵妃榻上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皇上今日不过来了?”
“应该是的,不然褚公公也不会请您过去。”祝公公点了点头:“褚公公差来的人说皇上今日几乎一整日都在昭阳殿与几位臣子商议事情,午膳和晚膳都没有好好的用,现在正闹着胃疼,请娘娘赶紧到昭阳殿去瞧瞧。”
“那昭阳殿内与皇上商议要事的大臣都离开了吗?”
“走了几位,但还没有走全。”
小怜了然的点了点头,回身重新落座到贵妃榻上,抬手示意桃香继续替她把长发擦干,缓缓道:“既然还没有走全,就等我把头发擦干了再过去吧。不过……”顿了顿,她眼神好奇的瞥着祝公公:“你可知道皇上最近与大臣商议的是什么事情?”
“还能是什么事情,当然是周国大举攻打咱们大齐的事儿。”
好似想到了什么让人苦恼的事情,祝公公微蹙起眉头:“而且,这事儿在宫中传得也很快,有很多人都想着要出宫到其他地方去避避了……”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小的几乎让人听不见。
感觉到桃香替自己擦拭头发的手一僵,小怜用眼角的余光往后瞥了一下,虽然没有看到桃香是什么表情,却能够感觉到她心里的想法应该也是担忧的。
“你们怎么就觉得周军一定会打进来呢?”
小怜有些不解的向祝公公问了一句,桃香僵住的手才重新蠕动了起来:“我……我虽然以前都在周国,可也知道周国当初是没能进到大齐国境的。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慌张?”
“那是以前。”
桃香接过了话,替小怜擦拭湿发的手像是多了一些蛮力:“前几年我们都不担心,即便段大人病死了,可战场上还有斛律将军和兰陵王,只要他们在就像定心丸一样让我们整个大齐都能安心,而事实也证明,由他们镇守的时候,周军的确是很难吃到甜头,甚至连一丁点的便宜都很难从我们这里偷到。”
“可是这两位让周国最忌惮的将军都死了!”
祝公公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语气凶狠,小怜忍不住抬头看着他。
“娘娘你不知道,当初斛律将军和兰陵王在的时候,大齐不是这个样子的!”
恍惚间,小怜好似在祝公公的双眼里看到了闪着的泪光,心中的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