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殿。
听到由远至近的脚步声,高纬烦躁的抬起眉眼向声源的方向看去,见到是韩长鸾魂不守舍的走进来,精神立刻提了一些。
“怎么?你比朕还累?”
高纬难得的露出调侃的笑颜,盯着韩长鸾有些呆愣的脸,说道:“看你这样子,好像这几天被缠住的人是你而不是朕。”
平日里韩长鸾若是遇到只有他和高纬两个人的时候肯定会还嘴的,这次却气焰羸弱的行了个礼:“臣参见皇上。”
“你这是什么了?”
像是才注意到韩长鸾不对劲的神色,高纬将手上的笔放下,站起身子向他走过去:“你这样子看起来一副心事满满的状态,遇到了什么问题?”
“你去昭阳殿要说什么也是你的事情,无论是什么结局我都自己受着。”
脑海中忽然飘过小怜刚刚说的这句话,韩长鸾有些愕然。
在他此刻的脑海中,他连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什么神情都记得清清楚楚,好像她此刻就站在他的面前重复着这句话一样。
他愿意帮斛律光和高肃说话,很大的意义上只是因为他们同朝为官,而且都是武官,他也知道若是他们在朝中失去了地位,他的地位恐怕也很难去独立支撑住。可是不管斛律光和高肃现在还有没有活着,他对她的认知都是把她当成一位聪慧的女子,又怎么会想到她是这样狠毒的人?
“没有什么心事,只是来向皇上报告一件事情。”
神色淡漠的摇了摇头,韩长鸾像是有些心虚,并没有立刻抬眸看向高纬:“宜阳王赵彦深薨了。”
高纬一愣。片刻,他却又像是早已心知肚明一般笑了笑,撇过头摆了摆手:“罢了。他的病大大小小这么多年,前些日子还曾对朕说他的阳寿怕是不长了,却没想到真的这么快就到来了。”
“如今,这朝中还掌管着宫中机密的人,就只剩下斛律孝卿一人了。”
脑海中努力地抹绪,韩长鸾的脸上换上一副正经的样子,眉宇间是隐隐的担忧:“斛律孝卿虽然一直是个信得过的人,可当初毕竟还有赵彦深在。如今赵彦深一死,手中握着宫廷机密的人就只剩下他了,臣害怕他的情绪会有些变化。”
“你是害怕他到现在才开始对当年斛律一族形如被灭门的事情有抵触的动作?”
高纬漠然的勾唇冷笑一声,讥讽道:“可是斛律光已经死了这么多年,这斛律一族留下的人中又有谁真的有那个本事再去为他们报仇?朕心中虽对斛律一族有愧,可当年朕并没有真的想要让斛律一族遭到这样的重创,更不知道斛律一族的人丁会因为这件事情而被牵连得如此之广。可是既然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回不到过去,斛律光也不可能活过来,斛律孝卿只是一届文官,难道还能有什么作为?”
韩长鸾看着他,沉默不语。
“可是不管怎样,朕还是打从心底佩服斛律一族的,斛律氏的人总是让人难以扭曲他们的品行。”
走到韩长鸾的面前,高纬伸出手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头,抿唇一笑:“怎么?你害怕斛律孝卿会报仇?”
韩长鸾附和着笑了一下,摇头否定道:“既然皇上都不害怕了,那就是臣多心了。”
高纬满意的笑了笑,从他的肩头上垂下了手,转过身子准备往上座的方向重新走回去。
“皇上!”
韩长鸾看着高纬的背影有些急切的喊了一句:“周军大破我国好几座边城,却还有兵力去讨伐吐谷浑,你对这件事情,可有什么看法?”
“看法?”
高纬的脚步一顿,并没有转回身子:“朕还记得你说过,大齐失了斛律光如同失了左臂,没了高肃如同断了右臂,那么如今大齐这么一个残缺之躯,又还有什么能够去抵挡呢?”
听出高纬口中的了然和无谓,韩长鸾有些愕然的张了张口,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朕早已经想清楚了。”
半侧过身子,高纬眉眼含笑的望着韩长鸾,五官在阳光下显得十分柔和,就连声音也十分的舒缓:“大齐保不住了。过段时间,朕就到晋阳去,至少还能支撑着再活一段时间吧?”
“皇上,你放弃了?”
没有想到高纬有这样的打算,韩长鸾没能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几步上前就扣住了他的手腕,恶狠狠地瞪着他:“大齐的士兵还没有放弃,大齐的将军也还没有放弃,皇上你怎么能够这么轻易的就说要退出邺城呢?你知道你离开了邺城把这个皇宫空出来代表着什么吗?就算你能够安然的到晋阳去,可是大齐的心被别人夺了,你还拿什么去支撑呢?”
“可是一个国家不仅仅是士兵和将军。”
高纬垂下眼帘望着自己被韩长鸾扣住的手腕,虽然觉得有些疼却没有在面上表现出半分痛楚,声音镇定地继续往下说:“你要去随便找个百姓问问吗?问问他们对大齐如今的看法是什么,问问他们还愿不愿意成为大齐的子民。即便你现在还没有去问,朕也知道答案是什么,而这个答案我相信你的心中也是有的,这整个天下都是有这样一个答案的。”
韩长鸾有些心酸的皱起眉头:“皇上……”
“不是我要放弃大齐,而是大齐再不是我能坚持的。”
声音沉痛的将韩长鸾扣住自己手腕的手推开,高纬皱着眉头浅笑了一声:“这是我们所有人都知道的答案,也是所有人都能够看出来的。大齐早已经不是我能保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