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念尔,郑玲珑的眉眼露出一股慈爱的气息,又好似想起了什么让人觉得悲伤的事情,眼神有些惆怅:“念尔很懂事,不像当初在宅子里那样黏人。其实我现在还是很想念王爷的,可我看着念尔的时候也总能想起王爷,他们两个人真的是太像了,即便念尔是个女孩子,她和王爷在性子很多方面都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所以你觉得很欣慰吗?”
小怜歪着头笑意盈盈的问道:“嫂嫂,欣慰是一件好事,你能好好地活下去也是对长恭哥哥最大的回报了。这样清静的日子,虽然贫苦了些,但长恭哥哥当初也一定想和你一起来过这种生活,你们一定能够无忧无虑的。如今长恭哥哥不在了,念尔还能陪着你,你不介意的话我也能够时常来看你的。”
“是啊,到这里后,我能够切身感觉到当初你在妙胜寺长大的感觉是什么样子的。”
顿了顿,郑玲珑又想起了另一个人,却不知道提起该不该,眼神古怪的打量着她:“其实说是你,倒不如说是二婶。”
小怜读懂了郑玲珑眼神中的打量是什么含义,微笑着捧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轻笑道:“是啊,当初她背负着怎样的心情在妙胜寺熬过一年又一年,在我回到邺城之后我也感受到了。”
郑玲珑看着自己因为她端起茶杯饮茶而落空的双手,有些失神。
“我回到邺城之后,见过母亲了。”
放下已经少了半杯茶水的茶杯,小怜目光炯炯的盯着泛着光影的茶水:“当初和她争执的事情也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即便不认同她的作法我却已经能够明白她的苦衷,倒不像小时候那样的不待见她了。其实她比我遭遇经历的不幸更多,可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的忍受着苦楚在妙胜寺过了这么多年,我还是很佩服她的。大齐亡后,宇文达向宇文邕讨了个恩典,母亲现在已经回到了赵郡了,她应当仍然是当初那个被家族捧在手心里的有才识的女子,而妙胜寺那样的生活不适合她。”
“那你觉得妙胜寺的生活适合你吗?”
郑玲珑的问题刚问出口,小怜便笑着摇头,不知道她是在否认还是觉得这是个让人觉得好笑的问题。
房外的蓝天仍旧湛蓝,就好像很多年前邺城的天空那样,那个时候有个少女常常悠闲的穿梭在许多大街小巷中,也从不在意闺中少女该有的礼数和礼节,只做自己感到惬意的事情。
而如今的湛蓝,却和当年的湛蓝意义不同了。
小怜在白雀庵住了好一些时日,曾经热闹非凡的大年初一也只是在庵内与比丘尼同席吃了一桌比往日丰盛一些的斋宴。
在白雀庵常住不是,所以即便白雀庵内的比丘尼不过问外界的世事,她还是让小荷多留意,跟着比丘尼下山的时候也会问问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宇文达在开年期间有些忙碌,除了到宫中赴宴还要去看望一些来往较密切的亲族,所以只是派人给她送了一件崭新的大裘作为礼物,没能亲自来看望她。
其实小怜并不希望宇文达亲自来,那样子可能会打破白雀庵昔日的平静,也会让郑玲珑在白雀庵难堪。坐在自己房间前的屋檐下,她掂量着手中的大裘一言不发,眼神木然的发着呆,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
“冯姐姐!”
猛地回过神,小怜的指尖还按压在大裘上,似乎还能够触摸到谁的体温。她微笑着抬起眉眼,看着回到白雀庵的小荷向她跑过来,因为距离有些远,小荷面上的表情她看的有些不太真切,只是只听声音就觉得似乎是有什么焦急的事情。
小荷跑到她面前的时候,她仍然坐在屋檐下,脸上还带着浅微的笑意。小荷心中有急事,也没有留意到她现在的情绪似乎很不错,想到自己刚刚下山听到的消息,迫不及待的开口道:“冯姐姐,你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发生事情了?”
这个词不是什么好词,尤其是小荷带着这样的表情反问她,小怜瞬间就意识到朝廷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屋檐下的木板地被清洗擦拭的很干净,她把大裘放在了身侧,踩着脚底的垫脚石站起了身子,眉头微蹙:“你说,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和宇文达有关?”
小荷摇了摇头:“倒不是和王爷有什么直接关系的事情。是皇上前些日子立了皇太子,可又说过几天就要传位给皇太子!”
“什么?”
好像看见了什么事情正重蹈覆辙的发生着,小怜不敢置信的脚下一滑,一只脚从垫脚石上滑了下来,一阵痛楚从她的脚踝传来,显然是崴了脚。
她脸上仍旧眉头紧皱,似乎没有感觉到脚踝的痛楚。
宇文赟才多少岁,好好地搞什么禅位,这不是和当初高纬禅位给高恒一样吗?
这件事情让小怜似乎回到了当初的邺城,那些血腥和莫名其妙无法理解的味道又重新回到了她的鼻尖。她无法理解高纬,现在也无法理解宇文赟,这样的作法在她看来就是愚人才会有的作法,而这样的人竟然当初还是个帝王?
“而且……”
而且?
小怜拧过头看着小荷。
“是张毅送我回来的。”
“张毅来了?”
“嗯。”
小荷点了点头,回身看了一下庵门的方向:“我是在街道上遇到他的,他说王爷有信给你,要亲自交到你的手上。他知道这里头都是比丘尼不好意思进来打扰,就在门外候着。”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