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温这些年来,跟父母经历的所有细节,回忆就像是突然开了闸的水库,那些洪水一样汹涌而来的片段,那些撕心裂肺,充满决绝与痛苦的对白,就像是当初已经恢复结疤的伤口,重新再体验一次当初的疼痛。
有些痛剧烈刻骨,有些痛钝如撕拉,可无论如何,那些都一直白折磨着白浅墨的身心。
有时候,她想跟全世界坦白自己。她曾经差点被侵犯过,所以一直对过度的亲近很排斥。久而久之,冷漠变成了一种习惯和伪装。
她能够没心没肺地笑,却不代表她真的没心没肺。有些事情,光看表面代表不了任何事。
卧室外面似乎有了新的嘈杂声。没过多久,那嘈杂声似乎更加剧烈了。
门不断被敲击。
“小白,小白你让我进去好不好?”陆宁的声音,带着焦急。
白浅墨内心对她很抱歉。
对不起,原谅我现在的自私。实在是想要静静,希望她们能够理解。平时那些客套的、应付的,甚至是真心的,她现在都不想理睬。
只想用最舒服的方式,让自己平静下来。
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的声音变得越来越集中。这么多年码字的经验,别的不说,光是对键盘的熟悉程度,她已经达到了一种新的高度。
双手在键盘上就像是弹琴一样,而且弹的还是节奏最急促的快板。眼花缭乱的动作,让人目不暇接。而她本人,都没有低头看她自己的键盘。
就像是傻了一样,看着屏幕,眼珠子都不带动的。
“浅墨,你说句话呀,再不说我就撞门了。”秦于超也急了。卧室的门从里面反锁了,外面的人进不来,外面的人特别担心,白浅墨得知了这么糟糕的消息之后,会不会出什么事情,或者是想不开。
不过,还好,里面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音,还能刷一下白浅墨的存在感。
她没有失去意识,也没有做别的事情,似乎是在打字。而且,是在以一个超高速的水准,几乎每一个按键都用了力气。用生命在码字。
“曾经,我一再以为,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我接受不了的。世界上肯定会有比我更加悲惨的人,而且大有人在,不止一个。所以,我不是最悲惨的一个,我就没有资格说痛苦。可是现在,我真的很痛苦。”
“网络上面,那个光鲜亮丽的招牌——小白的小小白,就像是一个虚拟人物一样,每次看到那么多人为她疯狂,看着作品主页上面几乎被刷了屏的飘红,我都有种不真实感。甚至,我嫉妒。”
“因为这个虚假的身份,用的明明是我的成果,却享受了最高的礼遇。她拥有无数的支持,有无数的人打心眼里喜欢她,而我什么都没有。从来没有人打心眼里喜欢我,我以为我自己是喜欢自己的,现在我也不确定。”
“人活着这么痛苦,多灾多难,如果喜欢自己,难道不是应该自我解脱才是正道吗?我为什么要在这痛苦的人生中死死挣扎。就为了那一口气。”
“不愿放弃希望真的是最大的折磨。”
在卧室门被撞开之前,白浅墨打开了门。
“对不起,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们,我不会做任何伤害自己的事情,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待一天?我自己会做菜,自己会吃药。我一切都能够照顾好,请不要对我特殊关照。”她说话很冷漠,甚至都不带一丝感情。垂着眸,连看都不愿看他们一眼。
陆宁看着已经瘦了好几圈的她,心疼不已。
“小白,哭出来吧,不要一个人待着。我请假,我陪你去国外旅游散心好不好?不要管这些事情了。你只要知道,全世界对你的看法怎样,跟你没有关系。你看,就算全世界都不喜欢你,还有秦于超、苏晨墨、楚歌笑他们喜欢你,你还有我,还有文慧他们。你身边的人都喜欢你啊,所以,不要这个样子了,好吗?不要推开我们。”陆宁紧紧抱着她,希望温暖她此时此刻冰凉的心。
旅行。
对了,上次还跟歌笑约定了,一起去法国旅行的。
“我已经从b市逃到了a市,逃了这么多年了,有用吗?”白浅墨有些茫然,瞳孔没有聚焦,也不知道看向哪里。
她任由陆宁抱着,不回应也不反抗。
“这不一样,毕竟市与市之间文化差异不大,而且没有沟通障碍。出去,我们出国以后,外面都是不认识的外国人,他们不会对我们有偏见。文化差异不同,就算知道你的事情,也不一定会对你有什么看法的。”
“你上次不是说,在加拿大那边买下了一个农场吗,我们去那里吧。或者去热闹点的华盛顿、纽约、巴黎……反正语言障碍对你来说完全没问题。行么?上次你的护照还没过期吧,我这就帮你订机票。”
陆宁以前觉得,逃离可能并不是一件最适合的事情,可是现在,她只希望白浅墨能够立刻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白浅墨实在是太可怜了。全世界都误解了她,连她最爱的亲人都没来由地恨她。
明明她只那么一个温柔善良的人,对待身边每一个人,都充满了感情。
天知道她有多么希望能够得到父爱母爱,她真的很想要爱那两位父母。
既然这些都让她痛苦,而又无力改变,那就逃吧。逃得远远的。
“我本来就打算那本书完结了以后,出去旅游一段时间,写点旅游日记什么的。”白浅墨面无表情地接受了她的建议。
表情麻木,淡然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