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惠郡主何曾见过这样疾言厉色的顾倾城,不禁吓了一大跳,便要走到梁立儒身边去跪下。夫妻一体,这个时候更不应该退缩。
文竹却适时地拉住了她微笑道:“郡主身子重,只怕也乏了,还是坐下歇息片刻吧。”不容分说把她按在了椅子上。
嘉惠郡主突然涌起一股无所适从的茫然无力,也是这个时候突然深切的明白过来,眼前的女子不再是当初那个温顺柔弱的六嫂了,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
而陛下也不是小时候待自己和和气气的六哥,而是手中执掌生杀大权的帝王!
虽然当年她误会顾倾城和梁立儒之间有什么也曾受到过萧凤梧的警告,并且也生起过惧怕之心,可毕竟隔了这么多年,这些年来,帝后待她们夫妇十分宽和,所以她便忘了!
又怎么能忘!
她还记得萧凤梧那杀人一般的目光,她有理由相信,若是自己敢再闹一场的话,萧凤梧定然会毫不留情把自己杀了,根本不管自己是他的族妹!
她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终于弄明白了一件事,自己至今还能够享受尊荣,保留封号,并且获赠诰命封号,并不是因为自己姓萧,是皇室后裔,而是因为自己的丈夫是梁立儒,是朝廷倚重的重臣!
若是没有了梁立儒,自己只怕什么都不是了!
早年,年幼之时,她可以在荣亲王府中撒娇撒痴使小性子,那是因为自己是祖父唯一的孙女,哥哥唯一的妹妹,家中最小的孩子,有祖父和哥哥护着,便是嫂嫂心里有不满也不敢表露出来。
如今自己出嫁了,兄嫂也有了自己的孩子,那份疼爱、惯宠她的心还能保留几分?
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想明白,哥哥能够顺利继承爵位,并不是因为和陛下有多么深厚的感情,而是因为哥哥是梁立儒的舅兄,因为陛下需要借哥哥表示他的博爱宽仁!陛下对哥哥的态度,便是对皇室宗亲的态度!
可是若是这些人不惜福不知足的话,陛下该下手的时候还是不会有丝毫手软的!
难怪哥哥嫂嫂行事这般谨慎小心,从不敢做那出头鸟……
可是自己怎么就这么蠢?
虽然说梁立儒士林声望如今难以令人企及,可是她也知道梁立儒之所能能够成为儒林领袖,全都是帝后二人暗中安排推动促成的,当年若不是帝后找到了邹吴两位老先生,并且帮着梁立儒讨到了两位老先生的欢心,两位老先生又怎么会破例收徒?
嘉惠郡主身上的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里衣冷腻腻贴在背上,让她从心头生出一股绝望。
顾倾城冷冷瞟了她一眼,淡淡说道:“梁丞相这便下去吧,以后无事,不,便是有事也不要再踏足后宫!另外,堂前教子枕边教妻,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若是前面这两样做不好,本宫相信,治国平天下也是做不来的!”
嘉惠郡主口里发苦,可怜巴巴望着地上恭恭敬敬给顾倾城磕头的梁立儒,觉得他似乎瞬间老了十岁!本来这几年因为国事操劳,他便比实际年龄看着显老,如今仿佛鬓边陡然生出了一丝白发似的,连脊背似乎也驼了下去……
顾倾城这才看向嘉惠郡主,嘉惠郡主又打了个寒颤,觉得此刻的顾倾城陌生到了令人害怕,那眼中的淡漠与厌恶没有丝毫掩饰,却见她唇角慢慢浮上一个嘲讽的冷笑:“嘉惠郡主,本宫是不是太好性了?所以才会有人一次又一次往头上泼脏水?”
“不,”嘉惠郡主诚惶诚恐站起来,两手扭着帕子,“臣妾……”
“郡主请坐啊!”文竹也满面讥嘲,态度却是十足的恭敬,“娘娘可没说让您起来啊,您是双身子的人,若是有个什么好歹,传出去岂不是要让人说我们娘娘性子古怪可待孕妇?”
嘉惠郡主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得可怜兮兮把目光投向梁立儒,见他低垂着头,丝毫没有替自己求情的意思,心头不禁一凉,凄然一笑,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却又能怨得谁来?
“本宫性子不好,不耐烦与人周旋,”顾倾城懒懒的道,已经收回目光,“以后嘉惠郡主便不必进宫来了,安安稳稳做你的丞相夫人就是了,当然,”她嘲讽的笑了笑,“若是梁丞相的宦海生涯到头了,你这一品夫人的诰命自然也就没了。请吧,本宫也乏了。”
说罢,便站起身来,采葛采兰急忙一边一个将她扶住,慢慢转向后殿去了。竟是把梁立儒夫妇晾在了大殿里。
嘉惠郡主觉得非常难堪,一张芙蓉面紫涨了面皮,连嘴唇都在哆嗦,却连一句埋怨的话也说不出来。
文竹哼了一声,淡淡说道:“郡主请宽坐,奴婢还要去服侍娘娘,就不在这里碍眼了。”说罢福了一福,转身去了。
良久,梁立儒才艰难的从地上站起来,因为跪的时间太长了,双膝酸麻身子踉跄了一下,几乎跌倒。
嘉惠郡主急忙伸手去搀扶,却被梁立儒缓慢而坚定的伸手推开。
嘉惠郡主瞬间全身冰凉,眼神哀怨,想说什么,却觉得嗓子似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时之间什么也说不出来。
梁立儒在原地站了片刻,垂着眸子似乎想了很多,终于抬起头来,冲着她露出一个晦涩的笑容,伸手扶住了她的手臂,轻声道:“你身子重,不该这时候出来的,还是及早回去歇着的好。”
几乎是半扶半拖把嘉惠郡主弄出了丹阳宫。
才一出丹阳宫,便有个小宫女赶了来,道:“娘娘说,郡主身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