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窜进了高粱地,那水里的蛇老大们,那八路军,那公安队,统统地闪到一边儿去了。
他还真得福大命大兆活大。
他真的福大命大兆活大?
这样没根儿的鬼子,是不该和福呀命呀的黏一块的。
上得岸来的鬼子,弓起身子,就要跑,谁知道,脚下,猛地一硌,还没断出来是什么东西硌脚的那时候,霎那间,“轰!”,一声剧烈的响,他顿觉出来,浑身一轻,飞上天,驾了云。
那是地雷爆炸了。
他刚才,踩上地雷了。
他那鲜血淋淋的肉身子,一下子碎尸万段。
尸块,断骨,雨点一般,落到壕沟里。
这可省了水里老大的事儿,好多的水蛇,转过头来,埋身的朵颐,快乐地撕咬。
这才是,真真的,天上掉馅饼。
其实,这些老大们,没必要心急,这样的天上掉馅饼的事儿,会紧接着的下来,蓝蓝的晴空里,对他们,是多么的慷慨,多么的心慈,多么的垂怜,不仅掉馅饼,就像久围孤城的上级,用飞机,空投,不仅馅饼,还有肉包子,肉骨头,总之,凡是带肉的,都投。
什么叫做纷至沓来?什么叫做福从天降?
这都是。
这样的幸运,对这些老大们,估计,也就这么一会儿。
那些个鬼子,根本不顾忌岸上有地雷,树林里有枪口,就像没头的蚂蚱,只顾自地往壕沟里跳,在壕沟里游,落水狗似的爬,再接着的是地雷爆炸,是长枪爆头,是大刀的猛砍,是长矛的劲刺。
但是,小鬼子,这时候的小鬼子,跑掉的,蛇叼的,铁蒺藜拉走的,那裆的那块遮羞的白布条,全都没有了,全都光着屁股了。
临死前的鬼子,真是丢人丢到阎王殿里了。
要是阎王爷也讲究脸面,准得羞得脸红,窘得够呛,你看看,他,新招的这批子鬼子的鬼儿兵,一个个的赤条条地来,又赤条条地走。
显得老阎王,家底儿薄,不厚道。
但是,这会儿的小鬼子,就像非洲大草原上,犀牛的迁移,不管怎么的前面死和亡,都一门心劲儿的往上冲。
小鬼子,真执着,真执拗。
不过,也别光怪鬼子兵,那诺大的操场上,全是肉乎乎的水蛇,水蛇不站立,没法子跟他们一般见识,只好夺命地逃到阎王爷那里躲灾难。
竟然,岸上的地雷,不够炸的了。嗞嗞。
蜂拥着爬上岸来的小鬼子,不管被炸伤还是被打伤还是被刺伤、砍伤,只要有一口气儿,就是爬,也要盲目地往高粱地、豆子地里爬。
那种对活着的渴望,那种对生的冀求,真是感天动地。
只是,早干嘛的?干嘛这样的远涉山水的到湖西来送死?
要想好好地活,要想悠哉地享受生活,那就在你们的那个小岛子上呀,那里的海风毒,海浪大,土地贫瘠,人情薄劣,可是,在那里,能放心地活,能安心地生。
只是,现在,对他们说这些,已经毫无用处了。
因为,满湖西的坡地、壕沟,田野里,全是了呐喊着的人群。
那是全湖西的中国的老百姓,赤着脚,光脊梁,手挥着镰刀,肩扛着锄头,呐喊着,冲击着,四处里围截,扑捉,擒拿跑上岸来的,侥幸漏网的鬼子兵。
现在,这时候了,那还有什么悬念?
太阳每到头顶的时候,晌午饭还没到做的时候,据点里的鬼子全部全的没有了。
八路军,石楞子的公安小分队,如此薄弱的小队伍,借用天时地利人和,把几十名小鬼子,屠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