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黛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表情答道:“您为什么要希望他能明白我痛苦不痛苦呢,我的妹妹?他是我的主人,而我是他的奴隶;他有权力什么都不看见的。”
伯爵听着这拨动他最隐秘的心弦的声音,当他的目光与姑娘的目光相对他感到自己承受不住那耀眼的光芒了。
“哦,上帝,”他喊道,“您让我在心里隐约想过的事情难道是真的?海黛,您真的觉得留在我身边很幸福吗?”
“我还年轻,”海黛温柔地答道,“我爱这个您给我安排得这样甜蜜的生活,我不想去死。”
“那么您的意思是,如果我离开您,海黛……”
“是的,我就会死,大人。”
“那么您爱我吗?”
“噢,瓦朗蒂娜!他问我是否爱他。瓦朗蒂娜,告诉他您是否爱马克西米利安。”
伯爵觉得自己的胸膛在胀开来,心也在胀开来;他张开双臂,海黛高叫一声,扑进他的怀抱。
“是的!是的,我爱你!”她说,“我爱你,就像爱父亲,爱兄弟,爱丈夫那样地爱你!我爱你,就像爱生命,爱天主那样地爱你,因为你在我眼里是天下最美、最好、最崇高的人! ”
“那么,愿一切都如您所希望的,我的天使呀,上帝激励我与敌人奋斗,给了我胜利又不肯让我以苦修生活来结束我的胜利,我曾想惩罚我自己,但上帝宽恕了我!那么爱我吧,海黛!有谁知道呢?也许您的爱会使我忘记那一切该忘记的事情。”
“您是什么意思,大人?”
“我的意思是:您的一句话比二十年漫长的经验给了我更多的启示,这个世界里我只有您了,海黛。因为您,我又将重新开始生活,有了您,我就又可以感受痛苦和幸福了。”
“您听到他说的话吗,瓦朗蒂娜?”海黛喊道,“他说,有了我他又可以感到痛苦——可我,为了他是宁愿献出自己的生命的。”
伯爵静静地想了一会儿。
“莫非我已经窥见人生的真谛了吗?”他说,“呵,我的天主!无论那是补偿还是惩罚,我都愿意接受这种命运。来吧,海黛,来吧……”
说着,他接住那年轻姑娘的腰,跟瓦朗蒂娜握了握手,就走开了。
又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在这一小时里,瓦朗蒂娜一直焦急地、默不作声地凝视着莫雷尔。终于,她觉得他的心脏开始搏动,嘴里也呼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气息,这丝颤悠悠的气息,显示着生命又回到这个年轻人的全身肌体里来了。
不含任何表情的,然后渐渐恢复视觉了,随着视觉的恢复,烦恼又来了。
“哦”,他绝望地喊道,“伯爵骗了我,我还活着。”
于是他伸手到桌子上,抓起一把小刀。
“亲爱的!”瓦朗蒂娜带着可爱的微笑喊道,“醒一醒看看我呀。”
莫雷尔发出一声大叫,他如痴如狂充满疑惑、像是看到了天堂的景象,感到头晕目眩似的跪了下去。
第二天,莫雷尔和瓦朗蒂娜迎着晨曦手挽手地在海边散步,瓦朗蒂娜把一切都向莫雷尔和盘托出:基督山怎么出现在她的房间里。怎么让她知道事情的原委,怎么对她揭露那桩罪行,以及最后怎么奇迹般地把她从死亡中拯救出来,而让别人以为她真的死了。
他们刚才是发现了岩洞的门开着,从洞门里出来的,此刻最后的几颗夜星依旧在那淡青色的晨空上烁烁地发光。这时莫雷尔看见一个人站在岩石堆中,那个人像在等待他们招呼,他把那个人指给瓦朗蒂娜看。
“啊!那是雅各布,”她说,“是游船的船长。”
于是她手一招,那个人向他们走了过来。
“您有什么事要告诉我们吗?”莫雷尔问道。
“我有伯爵的一封信要给你们。”
“伯爵的信?”他们俩都惊异地说。
“是的,请看吧。”
莫雷尔拆开信,念道:
我亲爱的马克西米利安:
岛边为你们停泊着一艘小帆船。雅各布会把你们带到里窝那去,诺瓦蒂埃先生正在那儿等着他的孙女儿,希望能在您领她上圣坛以前先为她祝福。我的朋友,这座岩洞里的全部财宝,我在香榭丽舍林荫大道的宅邸以及在特雷波尔的城堡,都是爱德蒙·唐泰斯送给莫雷尔船主的儿子的结婚礼物。也请德·维尔福小姐俯允接受其中的一半,因为我想请她将她从已经发疯的父亲的名下,以及从已于九月份同她继母一起去世的弟弟的名下继承的全部财产,都捐赠给巴黎的穷人。
请转告即将照顾您生命的天使,莫雷尔,请她不时地为一个人祈祷,这个人像撒旦一样,曾一度自以为是上帝的对手,现已怀着基督徒的一切谦卑,承认唯有上帝掌握着最高强权和无限的智慧。那些祈祷也许会减轻他压在心底的悔恨。
至于您,莫雷尔,我对您说一句知心话。世界上既无所谓快乐或也无所谓痛苦;只有一种处境与另一种处境的比较,如此而已。只有体验过不幸的人才能体会最大的快乐。莫雷尔,我们必须体验过死的痛苦,才能体会到生的快乐。
幸福地生活下去吧,我心爱的孩子们,请你们永远别忘记,直至天主垂允为人类揭示未来图景的那一天来到之前,人类的全部智慧就包含在这四个字里面:
等待和希望!
您的朋友 基督山伯爵,爱德蒙·唐泰斯
看了这封信,瓦朗蒂娜才获悉她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