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两京郊外的官道上。
一辆青绸马车不急不缓地行驶着。七月天气干燥,马蹄踏起一片尘土。
因为突厥与边境的矛盾,边患影响到两京。使得晌午的官道都有些压抑。
马车中置一张玲珑软榻,一方小巧梨木几案,方陵朔雍散地倚靠在榻上,指尖玩弄着女子的一缕青丝。“鸢鸢今日不刺杀夫子了?鸢鸢冷落夫子了么?”
青鸢换上了干净的襦裙,碧色卷草簇花浮光锦,抛家髻中斜插紫玉飞燕翡翠簪,整个人似一汪澄澈碧绿的秋水,灵动可人。
自从二人同行,方陵朔便搜罗来沿途各城的特产布料,进贡珠宝,每天换着花样,让青鸢试裙衫,试钗环,尝特产。青鸢本就是个装饰清简的人,每天清晨都被婢女弄得头昏脑涨。而她也是想尽了法子,抓住一切机会,刺杀、下毒、勒索,十六年所学通通用上,就差一哭二闹三上吊了,可每次都被方陵朔轻轻松松地避了过她锢在身边,半步也逃离不得。
十几日过去,青鸢就泄了气。只要方陵朔不是太过分,她便根本不搭理他。
方陵朔却反倒上了瘾,连日问她“为何不刺杀夫子了”。自负甚高的青鸢,终于对这个夫子,半分法子都没有。
“昨晚拍苍蝇。手酸。”青鸢挑起帘子,看车外风景,没好气地答道。
“哦?”方陵朔眉头一挑,魅惑的笑意蔓延,“鸢鸢晚上如此无聊。不如让夫子过去陪你,教导些房中术.”
青鸢嘴角一颤,小剑出袖,车内兀地寒光闪现。再一瞧,方陵朔指尖的青丝已被拦腰斩断。
“原来鸢鸢想把这缕鬓发送给夫子。夫子就不客气了。”方陵朔的浅笑丝毫没有异样,他慢悠悠地将青丝打了个结,珍重地放进怀里。
忽地,车子一顿,赶车的小僮递进来一包东西,恭敬地禀报道:“公子,您要的东西买到了。是长安最好的,邹五娘亲自送过来。”
方陵朔接过那一包绢纸四方小包,悠然应道:“邹五娘是个有眼力的。窦家街的铺子她眼馋很久了,就给她罢。”
“这是京中。待字闺中的小姐们,还使唤家仆排了队去买。尝尝。”方陵朔不顾青鸢冰冷的脸,打开的纸包中是一堆晶莹洁白的寸许小方块。他捏,向青鸢示意。
青鸢毫不动心地别过头去,冷言道:“我是天赐青鸢,是道上屠鸢。这些普通女儿家的东西,本姑娘怕一口噎死。”
片刻。身边没有动静。青鸢迟疑了下,缓缓转过头去,却猛地吓了跳。
不知什么时候,方陵朔已经紧凑到她眼前,二人的鼻子几乎都要碰到一起,男子的气息,热乎乎地往青鸢脸上扑来。
大理石般的玉色肌肤,明眸似长夜寒星,眉如墨画。高挺的鼻梁下,薄唇一痕如雨后蔷薇,湿润的淡绯色,三分威严,一分浅笑含情。一寸一脉,俱是俊逸无暇。这般公子,每次在旁人面前都要带上那顶,从青鸢手中抢来的兰陵王面具,才不会引得长安震动街道壅塞,唯独青鸢日日瞧够了瞧尽了,无双容颜。
青鸢几乎屏住了呼吸,握紧匕首的右手不知怎的,从臂膀全部僵硬。连她的眼珠子也不听使唤,只能愣愣地,凝视着近在咫尺的男子。心尖竟是点点消磨了青鸢的怒气。羞恼的淡红色从她的脖颈蔓延上耳坠子。
“瞧,生气了。”方陵朔笑意愈浓,修长的食指轻抚上青鸢耳坠,又移向青鸢的朱唇,不知什么时候,指尖已。
糖块滑到青鸢唇边,仿佛受了魅惑般,青鸢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唇,“咕咚——”一声,硬生生把拿块糖咽了下去。
“在夫子眼里,鸢鸢,一直都只是普通女孩子哦。”
几十年后,九州风卷云起。曾经的佳人已经两鬓飘白,可依然清晰地记得这句话。
甘之如饴。
车内的气息愈发暧昧,温度上升,碰巧车马忽地停下来,打断了一切fēng_liú事。见得小僮探头禀报道:“公子,前方被百姓堵住了路,车马通不过。”
青鸢掀开帘子,车外已是人山人海,他们的车马被推搡在其中,就如陷入了泥潭。
“这位公子有礼了。请问这是什么热闹,瞧着怪有趣。”青鸢随口向车旁的一位男子询问。
那男子客气地对青鸢一揖,应道:“小姐客气了。听闻圣上近来常常一个人,圣上是为了突厥边患,为国祈福。于是宫廷民间争相效仿,放河灯已是今夏两京盛事。两京乐坊就打算在各坊舞姬歌姬中选出十几名‘河灯仙子’。今儿正好选拔到附近的‘花间楼’,于是各家都争着看热闹,这才街道壅塞。”
青鸢心头一跳。那张温润如玉,却又透着股诡异的脸庞又浮现在眼前。
那日,李辰焰抱她到御沟边,让她看到了平生第一次,浩荡又美轮美奂的放河灯。李辰焰还亲手为她放了个红莲河灯。后来被王淑妃打断,生出一干风波。但这个事儿,青鸢还是蛮感谢李辰焰的。没想到如今惹出这般两京盛事。
一抹精光划过青鸢眸底。她不动声色地觑了眼方陵朔,这无疑,是逃跑的最好时机。心下主意已定。青鸢娇柔一笑,秋水横波。
“夫子,你瞧那边锦绣高台,‘河灯仙子’正在起舞。我要她一双耳环,夫子送我可好?”
方陵朔瞧着女子明显带着讨好的笑意,眸色有些加深:“鸢鸢,声东击西,逃之夭夭,夫子可没教过。”
青鸢一挑眉,又听得方陵朔道:“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