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棠有些愤愤的把斗笠取下来,戴了也是浪费,有心有眼的,三里开外都能把她认出来。
还是那辆马车,白棠想一想,用手抹了下脸,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千万不能把这位贵客给得罪了。
思来想去的,余家的事情,必定和此人有关。
这么大的家业都说扳倒就扳倒,她整个人送过去,小细胳膊小细腿,够不够给他塞牙缝的?
“今天怎么像根木头一样,上车来说话。”
声音淙淙,一如既往的好听。
白棠背着竹筐,手脚并用往上爬,形象要是有用,她就不会呼之即来。
苏子澈看了片刻,见她实在辛苦,伸出一只手来。
白棠没有见到阿陆在旁边,下巴都快掉下来的吃惊样子,眼前的这只手长得太好,手指修长,指甲盈盈一层光,她没福气去拉。
所以,她很识相的,没去骨头发轻往上拉,有的人,可以偶尔碰一下,有些人,天生就是毒药,敬而远之才能够活得长久些。
苏子澈的手落空,她已经上来,鼻子吸了吸,笑起来:”好香的茶。”
他的目光很快从空荡荡的手上转回来,看着那样的一个笑脸,根本叫人生不出气来。
“五娘,你在镇上胡乱转悠什么?”
苏子澈的面前有一杯才沏好的热茶,茶汤鲜绿清澈。
“来药铺寄售些草药。”白棠很老实,很主动,把竹筐解下来,上面铺的那一层软布揭开来。
苏子澈在她上车来时,已经闻到新鲜的草药味道,很干净。
那时候,他就想她身上是什么味道,不像脂粉味,原来是这些草药染的。
竹筐里摆放的很整齐,至少有三四十株,而苏子澈不过轻轻扫了一眼。
“药铺是余家的,余家犯了事,短期之内是不能开的,你另谋生路。”
这话真简单干脆,白棠听得很明白,意思是她也牵扯了点关系,最好老实点。
她已经把底子都掀翻在他面前了,还要怎么老实!
苏子澈不说话,他慢慢喝面前的那一杯茶,茶色映着他的手指,皮肤都染了淡淡的绿,更加好看。
白棠眼观鼻,鼻观心,开口了。
“五娘不是我的真名,我本来姓白,单名一个棠字。”
“红糖的糖?”
“海棠的棠!”
为什么说红糖两个字的时候,他嘴边带了那么一点点笑,好似她是一块可以含在嘴里的甜物。
这种感觉,真是让她全身都不自在,而且和此人说话,要多长一百个心眼,否则说错一点儿,伤不起。
“白棠,白棠。”苏子澈重复念了两次。
“在,在!”
“去余家帮工,还用的化名,你是谁家派来的人?”
“谁家?”白棠脱口而出,才反应过来,他以为她是奸细。
一个被派到余家的奸细,一个差点交代在余家的奸细。
到了这个地步,白棠还算镇定,尽量挑事实来说:”其实,像我一样到余家帮工的不少,七公子随便找几个来问就明白,我们都住在附近村子里,不过是来做点私活,赚钱养家。”
“随便抓几个。”苏子澈扬起眼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问了三个,都已经招了,所以才特别想问问你,毕竟你是离我最近的那一个。”
苏子澈说到特别两字,加重了音。
已经问了三个,都已经招了,白棠费力的把这句简单的话给消化掉。
意思是,那些和她一起进余家的,其中三个人当真是别有目的的。
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傻呼呼的让他去问,越问越有嫌疑了。
“说吧。”苏子澈放下茶盏,”那些都是在阿陆手上招的,也就你能坐到我面前来。”
白棠低着头,不做声,不是不想说话,是要想好了再说话。
她真的不是奸细,她真的就是来赚外快的,说出来有人信吗,有人信吗!
将上车以后,他的每一句话重新在脑子里滚一下,她怎么知道,他不是在讹她?
他说三个就三个,他又不是神仙。
白棠咳嗽两声,做出个真挚无比的表情:”七公子,如果你不相信我,当时就不会在余家把我捎带出来,所以,既然那时候,你是相信我的,如今还是依然相信我。”
没反应,没动静。
白棠还不能停下来,必须硬着头皮往下说,也不管对方爱不爱听,把家里头欠了钱的那些破事儿,一字不落都说了。
在别人面前,没准还觉得丢脸。
但是,眼前的这一位,估计她脱了鞋子,狂奔三天三夜都赶不上人家的九牛一毛,差距真的大了,反而无所谓了。
估计,就余家那样的家底,都不在他眼睛里头。
十两银子的真话,反而能够容易让他信服。
苏子澈当真很有耐心听她说了很久,本来她的表情还有些夸张,到后来,说得触景生情,眼圈都红了。
他大致想了想,这一家子也真够倒霉的,欠了债,当家的摔断了腿,一年的收成不好,放任着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出来讨生活。
“小白糖,你过来伺候我的时候,怎么没提家里头欠债的事情?”
白棠的嘴差点歪了,小白糖,这是哪个缺心眼给她起的绰号!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是得罪不起七公子的,他喜欢喊小白糖就小白糖,她可以不计较。
“那时候,想着快点赚了银子就能回去。”
“要是回不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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