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儿!”那道士在听闻此言后立时一脸忿色地狠狠拍了下桌,颤抖着手指指着那少年冷声道:“你怎敢如此以下犯上?今上一向勤政辛劳,又怎是你能轻易污蔑的!”
那少年顿时被对方的突然发难吓了一跳,但口中却还是毫不示弱地道:“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再这般下去宋国迟早危矣!那宋国皇帝去年还与金国签订和约,非但给予我大金岁币,还自居皇爷爷子侄……哼,也不看以他那般懦弱之态,又怎配做我完颜康的长辈!而且师父你说什么以下犯上了?我可不是他们大宋的臣民,而且我和父王此次可是作为金国大使前来,那宋国的国主就算当面听到我的话又能将我们怎么样了?”
那道士似是有些拙于言辞,一时间竟是气得面色发白,被这少年堵得说不出话来——这少年的言行举止虽然可称大胆之极,幸而此时已过了吃饭的时间,这楼上也仅仅只有他们和龟灵两桌有人,因而倒是不虞被人将这大逆不道之言听了去。而此刻他见龟灵循声环目扫来,却是立时一脸怒意地冷声道:“你看什么?小心小爷命人将你打入贱籍!”
“好啊……完颜康,你好大的官威!你这是将我大宋百姓都视作你金国的奴才了吗!”那道人在听闻此言时终于忍不住发指眦裂地一掌拍在了桌上,而在他一掌之下那坚实的木桌竟是陡然化作了片片木碎跌落在了地上。而那叫做完颜康的少年却是从来未见过这教习自己武功的师父如此大怒模样,一时间不由目瞪口呆地愣在了当地。而此刻那原本在一楼忙碌的小二却也循声匆匆跑了上来,在看到那桌子形状时却也是吓了一跳,半晌之后方才怯怯地开口劝道:“道爷息怒啊……小店实在是经不起您这般……”
那道士一言不发地恨恨盯着自己的弟子看了半晌,最终还是强自按捺下了怒火并取出一锭银子抛到了小二怀中,继而一把扯起一脸不服之色的少年的胳膊大步向店外行去。熟料就在两人自龟灵身侧行过的瞬间,在前一刻还精神奕奕的完颜康竟是蓦地双眸一闭、毫无预兆地向下跌去。看见此番情形那道士不由怔了一下,但却还是反射性地扶住了对方下倾的身躯,微皱着眉喃喃道:“他这是怎地了?”而在他道出此言的瞬间,身旁那位他一直未曾注意的少女却陡然淡淡开口接道:“……口出不逊,薄施惩戒。”
那道士微微一怔,继而却是不由勃然色变——他一向对自己武功颇有自信,可在方才他竟是完全未曾注意到这少女是何时出的手!在略略定了定神后方自神情凝重地道:“姑娘,小徒方才对官家口出不逊确是极为不妥,姑娘身为宋国子民、代为施加惩戒老道也是无话可说……不过他此次是以金国小王子身份前来大宋,若是有何万一的话怕是会给姑娘带来麻烦。若是可以的话,还是请姑娘先为他解了毒罢。”
虽说龟灵方才只是放出神识小小地扰乱了一下对方的灵魂而已,但面对对方的误解却也并不没有多加解释,仅仅只是神色淡漠地道:“三日便会转醒,不会有什么后患。”
见她全没有改变主意相救自己弟子的意思,那道士也只是低低叹息了一声便不再多劝,片刻之后更是出乎意料地向她稽首一揖:“姑娘不屈于权贵……老道却是佩服的紧。老道全真丘处机,若是姑娘日后当真因此事被人为难,老道也会尽量助你一臂之力。”
龟灵微微摇了摇头,却也并没有多言什么。事实上她方才出手只是单纯因为对方对她出言不逊而已,却也并没有替宋宁宗出头的意思——毕竟在常人眼中宋金虽是泾渭分明,但在如她这般的修道者看来只需居于中土便不能算是外族一流,而南宋皇帝羸弱也确是实情。而当丘处机携完颜康离开之后,那原先愣愣站在一旁的小二却陡然壮着胆凑上了前来赔笑道:“姑娘大义,为我大宋官家狠狠地出了口气,此等义举就算我这个不识字的小二却也是佩服之极的。今日这顿饭食便算是我请姑娘了,请姑娘千万莫要推辞!”
龟灵稍稍愣了一下,一时间倒是不由既觉惆怅又觉好笑——方才她的举动不过是捍卫那份身为仙人的骄傲而已,未料到竟是连着被两人误解成了这般。而惆怅的却是她的这份对于民族国家的想法放在后世或许并无什么不妥,但是在这个两国冲突激烈的时代,这一点却是显得与他人有些格格不入了。当下却也并不多行解释,自顾自地开口问道:“小二哥,你可知道若是想要出海的话,在哪里可以雇到船么?”
那小二不由怔了一怔,但最终还是恭谨地答道:“自东门出城,沿官道而行便可看到码头了,不过这些船只大多都只在近海航行……不知姑娘你是打算前往何处?”
面对对方的疑问,龟灵却只是笑而不答。其实她也不过只是想寻一安静的处所隐居修炼罢了。虽然长江以南也并非是全无名山大川,但念及此时局势不安,她最终还是将之后的目的地定在了东海之上——虽然洪荒之时东海与此时定然有着诸多不同之处,但是东海向为灵气充沛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