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再是大胆,也不敢走了。
越是下面,灌木杂草越是丛生。
夕阳的影子也不见了。
要黑,又不彻底。
那是一种朦胧的意境。
就连墙壁上投射的巨大的蝙蝠图案,也迷离起来。
这时,那种凄厉的哭泣之声,仿佛又消失了。
芳菲一咬牙,心一横,又往前面走。
这一次,风很轻,真的是很轻,是慢慢大起来的。
不是来自天空,也不是来自树林,是来自那片山谷,妖风阵阵,芳菲根本动不了脚步,身子几乎要被刮跑,慌乱之下,她匆忙抱住身边的一颗碗口粗细的树木。
那种嚎哭的声音,现在非常明显了——是和风一起的,阴森森的,仿佛是这群山里的蝙蝠在成群结队的哭泣。
芳菲的心几乎停止跳动了。
可是,偏偏此时,一群黑压压的东西飞来。
最初她还没注意。
等靠近的时候,忽然面色惨白。
蝙蝠。
全是蝙蝠。
这山谷,显然是它们的栖息地。
芳菲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忽然松手,掉头就往山上跑。
她脚步踉跄,拼命地跑,身上,耳边,衣服上,头发上……到处都是蝙蝠……也许,还是有毒的蝙蝠……这些蝙蝠缠绕着她,追逐着,仿佛不把她的血吸干,绝不会罢休。
但是,她并不去扒拉,也不去攻打。
她明白,只要自己出手,真的要见血。
只要自己见血,就死定了。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爬上去的。
上面,是弘文帝的陵墓。
她几乎是瘫软在那个墓碑旁边,紧紧靠着墓碑的支撑,才不致于立即晕过去。
无可压抑的悲哀与恐惧。
她也压抑不住,失声痛哭。
山上的残阳,从山谷里升上来,最后的一丝红色的光圈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晚霞,也是血红的,如一个巨大的妖异的风火轮,笼罩在芳菲的头上。
她的哭声传得很远很远。
如此的凄厉,如此的无助。
仿佛已经到了世界的末日。
罗迦缓缓地撑开眼睛,然后,又闭上,心如刀割。
他并未被捆绑,也没遭受任何酷刑,但是,动不了,一点都动不了,就如一个得了软骨症的人,只能坐在那个冰冷的石板上。
哭声是从上面传来的,肆无忌惮,撕心裂肺。
许久,他叹息一声。
这叹息声,惊扰了洞口的人。
他一直贴着褐色的墙壁,此时,他看起来就不像一只蝙蝠了,而是一个壁虎,单薄的身子,几乎完全贴近了石壁里。
听得叹息,他回过头,“陛下,你在伤心?”
罗迦不是伤心——是心碎!
他显然对这一结果非常的满意,又不无遗憾:“唉,终究还是功亏一篑。冯太后,也真算大胆了。天下女人,敢像她这样走进这片山谷的,估计除了她,再也没有别人了。可惜啊,可惜……要是她再走几步就完美了。那些蝙蝠,一定会吸干她的精血。要知道,最多一刻钟,她就会变成一具真正的皮囊,空空的皮囊,哈哈哈……”
杀人的陷阱。
连死都是蝙蝠干的。
一切,跟别人无干。
计策多么完美。
罗迦还是淡淡的:“要她死还不简单?其实,你最后关头不该放弃的。只要再略施一计,她一定会走下来……”
“哈哈哈,走下来?走下来找你?”
他蓦然回头。
蝙蝠一般的眼珠子盯着罗迦:“为了寻你,冯太后,还真是不知死活,陛下,你也该知足了……”
他没说下去。
因为,那凄厉的哭声越来越清晰,仿佛是顺着山谷的藤蔓飘下来的,一阵一阵的。
这一次,绝非是障眼法,而是真的,是真人的哭声。
是冯太后的哭声,从弘文帝的陵墓顶端,向这山谷里洒下来。
如一把鲜红的血,涂在胸口。
罗迦还是淡淡的:“可怜的芳菲,也许,她在墓碑前受伤了。”
墓碑前!
弘文帝的墓碑!
而非是罗迦的墓碑。
他扬手,带起一阵风,声音那么凌厉:“这跟弘文帝何干?陛下大人,她是在为你哭泣!因为你!这个虚情假意的女人,不可能为了弘文帝的死而伤心……啧啧啧……你听听,她的哭声都那么假……太假了……那是在哭你,在找你,罗迦大人……可是,你放心,她找不到的,一辈子都找不到,哈哈哈……”
这笑声是肆无忌惮的。
传得很远很远。
但是,从山谷往上,半路遇到阵阵的松涛,就变了,变成了一种哭泣……无比凄惨而悲凉的哭泣……
偏偏冯太后的哭声,从上面压下来。
两种奇怪的声音,交织成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悲哀。
就如暗夜里,无数被放出来的孤魂野鬼,在拼命地寻找着最后的出路。
“她不是为他哭……不是为弘文帝……不是……”
他的声音也像某一种的夜枭。
磔磔云霄间,席卷着一种风暴一般的可怕。
“陛下,你也许在好奇我为什么这么肯定,是吧?”
罗迦没有做声。
“哈。那是因为你们这对狗男女的奸情……奸情!!”他的语调不知是愤怒还是痛心,“弘文帝尸骨未寒,你们就在干什么?”
罗迦一怔。
他歇斯底里,忽然一挥手,一个东西就扔过去。
罗迦没法躲闪,原来是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