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这儿,东平王便道:“那这样好了,我来问,你只要答是,或者否,就可以了。”
柳五儿歪着头想了想,道:“我可以再加个选项——‘不知道’么?”
东平王听了几乎有些哭笑不得,却听柳五儿补充道:“确实是如此啊,有些事情,我不知道的,就该说不知道啊,否则不就是欺瞒王爷了么?”
东平王一想也是,便随便问了两个问题,柳五儿都一问三不知。东平王脸色便有些黑,心想,莫不是被这丫头带沟里去了吧。他想了想,决定直入要害,问:“贾府苛待林家小姐,可是与先盐课林老爷留下的家财有关?”
柳五儿听到这里,登时在心里给东平王点了个赞,暗道:问得好。她嘴上却说:“先盐课林老爷留下的家财?留下过什么家财?我在林姑娘那里见到过林老爷留下不少古籍孤本,其他值钱的东西,可是一点都没见过啊!”
东平王暗自点头,心想,姑苏林家,书香大族,历代也有为官的,积累数代,最后家财归于林如海一人,如何可能到了黛玉手里,就只剩古籍孤本了呢?他便接着又问:“那林家小姐平日吃穿用度,与贾家所出的小姐是否都一样?”
柳五儿点点头,说:“都一样。因贾府老太太偏疼,所以林姑娘的吃穿用度,一纸一草,都与贾府的小姐们一样。”她这话说得皮里阳秋,因老太太偏疼了,吃穿用度才与贾府众人一样,要是贾府老太太管不着了,黛玉岂不是就连这种平均水平的日子,都过不上了?
说到这儿,柳五儿故意迟疑了一下,说:“不过……”
“不过什么?”东平王很好奇,想听听这姑娘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柳五儿便呱唧呱唧地将黛玉在潇湘馆“蜗居”的情形都说了一遍,最后说:“贾府旁的亲戚小姐过来,都能住得敞亮。偏生林姑娘总是住得阴寒逼仄,我们做小丫头的,也有些看不过去。”
东平王“嗯”了一声,心中略略有数,接着又随意问了几句,柳五儿有些听说过,有些完全不知道。她俱都照实说了,东平王似乎很是满意点了点头,终于叫人进来,吩咐送柳五儿过去黛玉那边。
柳五儿刚走,东平王妃便从厢房的另一头,一掀帘子,走了进来。
“王爷问话,妾身都听见了。这小丫头说得与林姑娘的贴身丫头所说的一无二致,所以妾身想,这件事情上头,王爷应该可以放心。”东平王妃说。
东平王看着发妻,微微笑道:“王妃做事,本王什么时候不放心过了?”
东平王妃却咬着嘴唇叹道:“这次,其实妾身也怕自己办得莽撞了。可是看着那林家孤女可怜,若是置之不理,妾身这心里又实在过不去……”
东平王没等她说完,却发了一声笑,说:“王妃可知,这是个天赐良机,落在了咱们府里啊!”
东平王妃瞠目不知所云,一头的雾水,完全不晓得这个“天赐良机”是个什么东西。东平王便凑到她耳边解说了一通,东平王妃双眼一亮,轻轻击掌,说:“如此,既能给北静王府卖个好,王爷在山东道又能添个助力,关键是上头想必也能顺意……最妙的是,整件事情,都不需要王爷亲自出面。”
东平王见发妻一言之间,便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全部用意,也不由得欣喜,伸臂将东平王妃揽了过来,唬得屋中服侍的丫鬟与婆子忙不迭地退了下去。
东平王却笑道:“果然还是王妃事事通透,明白这王府世家的内院之中,从来就没有什么事情叫做‘小事’!”说着,东平王不晓得想起了什么,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东平王妃本已经幸福得有些飘飘然起来,见了这情形,却赶紧问:“王爷,难道有什么不对么?”
东平王微皱着眉头,想了一阵,说:“早先似乎不觉得,眼下才想起来,这个丫头,看着有些眼熟。”
“是吗?”东平王妃见了东平王认真的样子,也一起帮着想了想,说:“你不提倒也罢了,其实她们主仆,我是说,她与那位林家小姐,说起来,也真有五六分相像呢!”
东平王却一摇头,道:“断然不是林家那位小姐!”
东平王妃疑惑得紧,她心知夫君不是那等会在人家小姑娘相貌上用心的人,可是此刻凭她再如何聪慧,也想不到自己丈夫此刻心里在想什么。
东平王一偏头,看见王妃的这副神气,便晓得她想歪了,忍不住笑道:“王妃难道忘了,本王从未见过那位林家的小姐,如何会觉得这小丫头会与她相像?”
东平王妃听夫君如此说,登时晓得自己想得左了,脸上不由得飞红,连忙要给东平王道歉,说:“王爷,是妾身错了。”
“王妃何错之有?”东平王轻轻一句,将夫妻之间的一点小误会一笔带过,随即又说:“不过那姓柳的丫头,确实古怪得很。若说她是贾府世仆出身,就更奇怪了。此女身上没有半点仆婢之气啊!刚才她见了我,竟然不肯行大礼,而且说话之时很是坦然,竟然敢与本王对视,而且话语间不会用谦称,从来都是我啊我的。”
东平王妃听到这里,竟然也听住了,想了半天,冒出一句,“或者那丫头不太了解王爷的尊贵身份呢?”
“……不会,她与忠顺亲王有些交情,而且还曾经见过圣上。我当时便有感觉,这丫头对皇上的身份一清二楚,偏偏装傻,一边装傻一边不留痕迹地拍皇上的马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