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祝氏根本听不懂柳五儿口中的“智商捉急”是什么意思。她只是在柳五儿的“提醒”之下,猛然醒悟过来,什么朝廷钦犯云云,她根本就没有证据啊!
这祝氏,早先三番两次就提过,干脆就以柳五儿的身世辛秘为要挟,逼柳五儿将名下的财产让出来。
结果遭到了柳家人的一致反对,理由是,如果柳五儿是朝廷钦犯,那柳父柳母当年带柳五儿逃离京城,那就是“助逆”,罪名可也不小。
可是这个时候,祝氏想着父亲入狱,而自家在金陵的前途也玩完了,她以后在柳家,更什么都不是了,真的难保这柳大不会负心薄幸,或者再纳几房妾室进来,也够她受的。凭什么倒霉的事儿都让她摊上,而柳家人则想着干干净净地出这个衙门?
一想到这里,祝氏横下一条心,朝堂上膝行几步,大声喊道:“大人,小妇人没有说假话,这女子,当真是朝廷钦犯。她……她是荣国府,贾府里出来的啊!曾经被张榜通缉过,是个江洋大盗!”
祝氏只知道柳家一家都是从荣国府出来的,那么柳五儿定然也是从荣国府里出来的不假;而江洋大盗什么的,则是祝氏信口胡说。只是这份胡说,到了旁人眼里,则成了有心污蔑。
“这个婆娘是失心疯了吧!梅小姐这么娇娇俏俏的一名女子,怎会是江洋大盗?”
“哎呀,人家是国公府里出来的,果然见识不凡。早就听说了,京里的大户人家,那些个簪缨诗礼之族,里头的饮馔之道,都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寻常百姓都难得一见。难怪这梅小姐,能带着厨子们做出来这么多上等菜肴,原来是国公府出来的小姐啊!”
“是呀,要不是国公府里出来的小姐,府尹大人怎么会对她这么礼遇,特地让她在这公堂上有个座位呢?”
柳五儿眼角直抽,她什么时候成了国公府的小姐了?
然而更加着急的是扬州府尹,下头这婆娘,竟然胡言乱语到了这个份儿上,连昔日煌煌的荣国府都扯进来了。
他可是比别人清楚,如今扬州城里,正有一位从荣国府出身的小姐,如今还贵为北静王的王妃。这些荼毒昔年荣国府名声的风声要是传了出去,那他还要不要当这个扬州府尹了?
一想到这里,扬州府尹惊堂木一拍,冷冷地道:“大胆,竟敢随意攀咬昔年国公府。好教尔等得知,荣国府子孙,虽然爵位未复,可是就连皇上提到早年贾氏所出的两位国公,都是恭恭敬敬的。岂容你这刁妇随意攀扯?”
他厉声喝道:“左右,将这刁妇拿下,掌嘴二十,以儆效尤。如敢再犯,则收入女监。”
祝氏立时已经被拖到一边,有人专门取了掌嘴用的木条过来,照着祝氏的面孔“啪啪”几下,就开始打了起来。
祝氏连叫也叫不出,只短短一会儿功夫,她面颊已经高高肿起,连话也说不出了。
柳大与柳父等人都看得心惊胆战,柳大既不开口,柳家便也无人为这祝氏说些什么。
“梅氏夫妇——”扬州府尹在堂上拖长了声音道,“你们见此情形,还坚持己见,要从这梅姑娘手中讨要财产么?”
柳父一个激灵,已经在摇头,他哪里豁得出去这把老脸,继续没脸没皮地跟闺女在公堂上打这夺产官司。
然而这时,柳母却轻轻地向前膝行两步,柔柔地开口,道:“大人——”
扬州府堂上的衙役们,有不少连骨头都酥了去。
柳五儿一听就知道不好,知道柳母的白莲花大法开始施威,只是她想不通,为什么自己的母亲在这种“大势已去”的时候,忽然出面施展起这白莲花大法来?
柳母轻轻地、柔柔地,却开始讲起旧事来。
她提起,在十年、或者更久之前,她曾经因为疫病的关系,同时了两名女儿,这时候,正好有一名受了重伤的老者,将一名和她小女儿差不多大小的女童送了来,因见那老者无法支持,她又刚刚经了丧女之痛,她才将那小小女童收留下来,养在膝下,一养就是很多年……
在这些年头里,她给了这个小女孩儿无微不至的照顾,女孩儿身体不好,就倾家荡产地去寻了补身的药物,买了来给女孩儿补身;冬夜里女孩儿睡不踏实,她就将孩子揽在自己身边入睡……细细碎碎,都是小事,却叫听者无不动容,自动在脑海之中补出一副慈母爱女的图景来。
“然而女儿年纪渐长,越来越能独挡一面,可是当娘的却老了。”说到这里,柳母惨然一笑,说:“人越老,越是觉得心里没底,总觉得财帛抓在自己手里,才更安稳一些。大人,您说,这是不是人之常情?”
柳五儿心里暗暗地给柳母点赞,高,实在是高!
眼见这柳母,不费一兵一卒,只动动嘴皮子,就令扬州府尹都尴尬地坐在堂上,答也好,不答也好。
如此一来,柳父柳母索性承认柳五儿是养女,可是养父母,就算没有生恩,也有养恩。他们二人只要不提将财帛转手给柳大送去,估计扬州府很难就这样让柳五儿和她的至味轩过关。
“这个——”
如今轮到扬州府尹语塞了。
柳五儿皱眉,心想,事情好像并不是像柳母说的那个样子,怎么到了柳母口中,却偏偏好像没有什么可以指摘的地方呢?
她望着柳母,想知道对方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而柳母则柔柔地一笑,心中狂喜,得意地往柳五儿那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