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羊山下,早有人来接应。不过来接田沅的道士,也不过是帮着拿田沅带来的包袱的,这上山的石阶,还是要靠自己一级一级走上去。
田沅和阿春都是走惯了的,让田沅没有想到的是,阿留也走的很稳,紧紧地跟在众人后头,一点都没有吃力的样子。
田沅想到,那日阿留将自己收拾好之后,便带着她弟弟来了田家。
阿留的伯父在服完徭役回来之后,这身体就大不如前,就连田里的伙计都来不及干,自然也就没有力气,再来找阿留他们姐弟两的麻烦。
如今这姐弟两人,堂堂正正的进了田家,跟田沅学习知识,自然就更没有敢欺负他们了。
“咱们休息一下吧,喝点水再接着走。阿留你什么时候换了草鞋,怎么不把我给你的鞋子拿出来穿?”
田沅寻了一处较干净的地方坐下,见阿留光着脚穿草鞋,将脚磨红了,便问道。
“走山路费鞋子,这草鞋轻,穿着走山路正好。”回应田沅的,是阿留明媚的笑容。
一个藏青的的小包袱,被阿留抱在怀中,从哪隐隐的轮廓中,可以看出,这包袱中是一双鞋子。
“我穿惯了草鞋,先生给的鞋子确实是好,可我一穿上,就觉得那叫不是我自己的了。我又怕吧鞋子穿坏了,就换回了草鞋。我就是没有,穿好鞋子的命。”阿留抓紧了包袱说道。
哪里是没有那命,根本就是舍不得穿。田沅给的鞋子,不说有多好,可绝对真材实料。/再说那鞋子,是量好尺寸后,在找的合适的,又什么会不舒服呢?
“等咱们在山上安顿好了,让阿春教你怎么做鞋子,你自己给自己做鞋,总不会穿的不舒服了。”田沅道。
阿留一副受惊的样子,她娘走的早,便没人教她女红。平时缝缝补补,很多都是阿留自己无师自通。如今不过是田沅一句话,就让阿留学习的女红的机会,阿留激动的眼睛都红了,看向阿春的眼神也变了些。
阿春被阿留那红红的眼睛吓了一跳,便支支吾吾的道:“你你你……眼睛怎么那么红,是不是被风吹的?你别再这样盯着我了,你拿去也喝一点水。”
阿春将自己的水壶递给阿留,“你来的匆忙,有很多东西没有准备,像这个水壶,你以后也会有一个的,现在先用我的。”
“谢谢……”
阿留将嘴透在水壶口上,喝了少许一点点水,那水滋润着她的唇齿,格外的甘甜。
休息片刻之后,一行人继续上山。
开阳坐在观中的老君像前,默默念诵经文。
田沅来了之后,并没有惊动开阳,而是先给老君像上了三柱清香,在跪在开阳旁边的那个蒲团上。
开阳似是有感,睁开了双眼,看向田沅。
“二爷爷,你的眼睛怎么红成这样?”
开阳脸色原本就不太好,要是他闭着眼睛,还能感到一股祥和质感,可以睁开眼,那眼中的悲伤,便止不住的蔓延开来。
那布满血丝的双眼外,是一片乌青,多日不见,开阳似是又来了许多,头上连白发都有了。
“你来了……”
那声音,犹如枯萎的树皮,被人从枝干之上,剥落下来。让人听着难受。
开阳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也不要谁扶,地也不撑,维持着自己的体面,稳稳的站直了。
“你跟来……本来也不打算叫你来的,只是事发突然不得不叫你来了。”开阳的背脊渐渐的有了几点弧度。
田沅心中充满了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居然能让二爷爷这样悲伤。’
在开阳的住处,田沅见到了有过一面之缘的另一位师兄。田沅眼见的看到,这位师兄,腰间缠着缌麻。
田沅的心,重重的跳了一下,像是有什么让她难以接受的事情,要从这位师兄口中说出来。
田沅睁大了双眼,脚上一虚,一下子坐到榻上。眼泪不由自主的,从田沅的眼中滚落下来。
田沅不敢相信的问向开阳,“怎么就没了呢?他的身体那么好,都还可以上墙呢。”
“师父是在睡梦中去的,他许是知道自己天命将至,便早早的留了遗书,要将他的遗体,送到此处暗藏。”皇都来的师兄,亦是泣不成声。
青蒿的遗体,不管葬在哪里都不合适,只有葬在本就是修建给他的墓穴之中,才是最合适的。
本就是已死之人,又怎么能再次下葬呢?
“我一直老神仙、老神仙的叫着,这心里啊,就真把他当成了神仙,还以为……还以为他是不会死的,总有一天能得道成仙,白日飞身了。”田沅将脸上的眼泪擦净,悲痛的说道。
“这事还有谁知道?”田沅问道。
开阳敛容肃穆的道:“除了我们三个人,再没有第四个人知道了。我师兄只是带了许多‘土仪’过来,看我的。”
这一票玩的太大,三个人大眼瞪小眼,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那……怎么时候下葬?”田沅先出声,问了个最重要的问题。
皇都来的师兄,激动的道:“找你来就是为了这事啊!我和开阳年纪都大了,怕是没法完成师父的遗愿啊。”
什么?骗人呢吧?你们年纪是大了,可身体好着呢,别以为田沅没有看见那结实的手臂。
阿春和阿留比田园先一步去了于观主的道观,等田沅回来的时候,她们二人早已将物资收拾妥当。
田沅拜访过于观主后,便早早躺在床上休息,不理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