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良木然站于姜家的柴房门前,听着门里的动静,他的内心思绪翻腾,不知该不该同意田保长的做法。
吕良早就知道,这个村里的田氏一族不是好相与的,不然也不可能一直把持着这个村子。
这清泉村是原也不叫清泉村,而是叫田家村,从村名就可以看出这地方以前是个独姓村。只是前朝战乱,以致流民四窜,有一部分流民不愿再过四处飘零的生活,又或者身无分文,不想被小吏像赶畜生一样的押回原籍,便求了田家村的村民,让村民收留他们,
当初田家村的村长,也是个有想法的不然也不会收留这些人,只是这些人到底是外来的,底细全不知晓。他便想了办法让这些人穿插着落户在村里各个地方。这样以整化零,既方便监管,也能让这些人的势力得以消除,就连后来村里分的田地也是全部打乱,不让一个姓的人连成一片。
清泉村这村名并不是这些村民一来便改的,而是那位老村长退下去后,新村长带头说要改的。田氏一族这样一系列手段使下来,让那些流民对这村,既有了归属感,又让他们不敢反对新村长的领导。
吕良的外家,姜家便是那些流民的后代。虽说姜家一家人从来没回过自己祖籍,也将清泉村当成自己真正的家乡,可他们到底还是和土生土长在此地的人有些不同的。
从口音上,习惯上,还是在体现着他们的不同,也许要等着再下一代,才能真正的融入这里。
吕良站了好一会儿,他看着他的外家子孙繁茂,可还是在这村里被人欺负,他又想着田保长那番话。
“吕举人,村里有村里的规矩,你那两个外来的亲戚可能不知道,但你舅舅一家总该知道吧?可你看看他们都干了什么?要是按照村里的规矩来,可就不只是我说的那点手段了……反正我那办法也要等到天黑后才能做,你还有时间再想想。”
吕良对于清泉村的规矩也是知道的,要是两家打架,不管对错,都要先绑到村口站个一日,这一日内水米都不让进,也不管当时是刮风下雨还是烈日当空。
不过这规矩也不是真的很严苛的在执行,你不能两个人抱在一起在地上滚几圈,便将他们绑了不是?再说一村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真这么干了,以后在这村里还怎么做人。
吕良来到村里那么久,还只遇到过一例实况。那是两兄弟在老父死后争产,谁都认为在分产的时候另一个得了便宜,一言不合便打了起来,又把劝架的老母给摔伤了,这才执行了村规。
那两兄弟被绑了这么一遭,被放出来后,好一阵子不敢出来在村里行走,实在没办法出来走动的时候,脸上也蒙着块布巾,就怕被发现后,村民会嘲笑他们。
吕良可不敢让他的亲戚丢这个人,要真将他们都绑在村口,那些好事的妇人总能将事情牵扯到他的身上。吕良的户籍就在姜家,姜家出了就是他出了事,要是让学政听到了风声,他的功名可就不保了。
柴房中的吕家夫妇早就让自家孩子,给他们将绑着的绳子解了,只是到底是没敢出去。
天色渐暗,温度也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低,吕家人在透风的柴房中实在是不好受,一家子挤在一起也感觉不到丝毫温暖。
吕叔叔呵出一口雾气,揉了揉肚子,这一天到晚没进食,早就饿过了劲儿,可肚子里空空的总是感到难受。
农妇推了推吕叔叔道:“当家的你说他们什么时候将我们放了,好歹我们也是里长家的亲戚啊。”农妇到现在还在为成了里长家的亲戚而洋洋自得,觉得有了这层身份便和普通村民有了不同。
“再说了等我家小子成了嫂子的亲儿子,大侄子还不得敬着我们。要是那臭小子敢不答应我们的要求,我就不让我儿子给那死女人烧纸哭坟。”农妇由自做着美梦,还不知道厄运即将降临。
吕叔叔本就头疼,听着农妇的碎碎念,更是闹得一个头两个大,脑袋胀痛不已。他整个人木愣愣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要是让他知道就因为这傻女人的几句话,让他差点儿丢了命,他肯定将这傻女人的牙齿全给撬了。
吕良绝对不是丧心病狂之人,可也不能全然说是一个好人,不然他早就被他的亲戚们扒皮吸髓,不知道在哪个地方如行尸走肉一般生活着。他也不可能成就如今这一番成就。
可吕良却真真是个孝顺孩子,只是能让他孝顺的人早已埋入黄土之中。吕良听到那疯女人的疯言疯语,并没有怒气冲冲的就去亲手打她,而是登上了等在姜家屋外的驴车,回了田宅。
田保长一早便让人看着吕良,见吕良回去了,还是不放心,找了看柴房的那两人过来,让他们将吕良的行状和柴房里的动静都顺了一遍。一听这过程,真真是让他开了眼界,感情柴房里那俩人还将这吕举人,当成可以被他们随便欺负的小可怜呢?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那两傻子,要知道当惯了贼的,怎么能做官呢?
田保长也不再浪费时间,让人给柴房里的那几个人送了一些加了料的饭。
吕家人见有人给他们送饭,一开始还不敢吃,他们现在见谁都像坏人。可那些冒着阵阵香气的饭菜实在是有人,最终还是顶不住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等他们一家子都吃饱了,才觉得这饭菜的味道怪怪的,想站起身来向外面的人要点水喝,可还没出声,便觉得这房梁在哪里晃晃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