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太爷活到了这把岁数,作为一家之主,总是有些自己的固执。/他认为寻媳妇这件事,对于吕良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
姜老太爷的闺女,回娘家探望姜老太爷之时,每每谈论起自己的儿子吕良,总是一脸骄傲。
姜老太爷听着女儿口中翻来覆去的那两句话,心中总是欢喜的,听多了便也觉得,吕良以后是有大出息的,能做官,能让自己的闺女穿上府城里的贵太太们才能穿的衣服。
可没成想吕良连个秀才都没考上,姜老太爷的女儿就已经去了。
姜老太爷也曾听自己的女儿抱怨过,那些笔墨纸砚的价钱实在是太贵,给县学里学费又需多少,让她愁得很。讲到后来,就会向娘家借些钱,用来周转。过年时借的钱,秋收后总能还上,这也倒算得上是有借有还。
如此借借还还,倒也一年一年的过了下去。可是吕良对于自己父母的良苦用心却是全然不知,或者知道一些,也当作是理所当然的。他只一心读着自己的圣贤书。
姜老太爷知道,吕良若是还想继续读书,这个家怕是没人想出这个钱的。但若是为吕良寻一门富裕的亲家,以后吕良要是想继续读书就会容易许多。
清泉村里的人家,有贫有富,姜家人的生活不过算得上是中下,一家人种着六七十亩地,收成全靠天。要娶村里平常人家的姑娘那绝对是娶得上的,不过要是娶里长家的姑娘,那就千难万难了。
不过如今田里长家的情况有些特殊,姜老太爷觉得还是有那么些希望的。姜老太爷满心想着找一个能和田里长搭上话的机会,将自己的那点心思和田里长说说,这一想就是几个月。
吕良仲夏之时来了姜家,转眼已到秋收时节。田里成片成片的粮食等着人抢收,姜家一家老老小小每日起早贪黑的在田里做活。吕良见着姜家人早出晚归,就想起了自己父母每到这一时节也是如此,很是伤心了一阵子。
但姜家人可不知道吕良心里想些什么,原本想着家里有个人看家也是不错。可大家累了一天回来,看见个哭丧着脸的人,怎会没有脾气?第二天天还没亮,姜家人就将吕良拉到田里干活去了。姜家人都没读过书,说的话也直白,吃住在姜家,哪有不干活的道理,平日里一个碗也不洗没人说你,如今忙不过来,当然要干活。
姜老太爷在地里手把手的教吕良怎么干活,不过半日,吕良手上就起了水泡,姜老太爷看着心里着实是心疼,可让吕良休息的话语却是半句也不说。
姜老太爷自从病了这一场,不仅人瘦了许多,力气也变小了,干一会儿活就要歇息上一小会儿,这时正好可以在吕良身边指导他。
秋收是大事,田祖父身为里长每日都在里中的田地里查看,确保能准时向朝廷缴纳粮税。
这一日就来到了姜家人种的田地里,姜老太爷眼尖,远远地就见着了此地保长正引着田里长过来。姜老太爷赶忙叫了吕良过来,想让他在田里长面前露露脸。
吕良听到姜老太爷叫他,慢慢的直起了腰,他这几天可真的是累得够呛。收了大半天的粮食,吕良也没时间打理自己,头发散乱,额头上热得泛着一层油光,两颊上还粘着些泥土,嘴唇干裂起皮,早没了书生样子。吕良慢慢的爬到田埂上,低着头站到了姜老太爷身旁。
田里长倒是还记得吕良,不过乍一见到这个样子的吕良一时也没认出来,便随意的向吕良问了两句关于收成的事,这一问一答之间就觉出了不同来。按理说种了一辈子地的人,总能估摸出今年这一亩地能产出多少来,可这吕良说的话倒是文绉绉的,可都没说到点子上。
一旁的姜老太爷听得都有些着急上火了,赶忙将吕良赶回到田里干活去,亲自向田里长回话。
这一番波折不过片刻功夫,田里长还赶着查看其他田地,再没去看吕良一眼。而吕良则深弯着腰埋头苦干,心无旁骛。前几日还满是水泡的双手,早在一次次机械的劳作中磨破结痂,最后形成一层薄薄的茧子与原先执笔苦练书法所形成的茧子混为一体。
众人每日忙忙碌碌,终于将粮食抢收完,姜老太爷也终于能定下心来去替吕良商量婚事。
倒不是姜老太爷脸皮厚,觉得田里长家一定看得上吕良,这也实在没办法的事,读书、赶考、衣食住行那样不要钱,就说这前两样,稍不注意就可能是个无底洞。姜家一家子就是勒紧了裤腰带,也不一定供得起。
说到底,姜老太爷虽说还是这姜家的一家之主,可到底年岁大了,再过几年干不动活了可不是要靠儿子媳妇供养,到时候这家里的钱更是做不了主了。
等到丰收的粮食都入了库,转眼就下了一场秋雨。姜老太爷就在这秋雨过后的一大早,一个人背着竹筐上了山,这时正是山菌生长的时候,要是能采到个稀罕的,还能拿到县城里卖上个好价钱。
姜老太爷仔仔细细地在山上搜寻了一上午,采了一筐子的山菌,在此期间连口水都没喝上,只在上山的路上吃了个杂粮饼子。
采完山菌回到家又是一番挑挑拣拣,选满了一篮子个大整齐的菌子才作罢。
又过了一日,姜老太爷才拿着装满菌子的篮子,去了田里长家。原本应该是找个媳妇去的,只是姜老太爷的婆子去得早,他又嫌家里其他媳妇嘴碎,只好亲自出马。
姜老太爷与田里长两人谈的时间并不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