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珺似笑非笑的伸手搀起他,并不在意她的心虚,只是从旁边的画缸里又抽出一幅,展开看时,见是关仝(tong)的《秋山晚翠图》。
画中山路蜿蜒,小桥流水,山顶的庙宇若隐若现,画面正中是峭拔的主峰,山涧丛生寒林秋树,涧水悬瀑曲折而下,气势壮伟。皇上看的很认真,边看边品点头道:
“秋山晚翠这幅画,其实并不容易模仿,此画巨细靡遗,在细微处亦不含糊,如树枝、树叶和树叶间隙历历可见、各有姿色,而山岩的细部纹理则突显了巨观上的壮阔,呈现了如同天作一般的自然风雨雕蚀,此外,山川岩草的架构和细部处理,更凸显了立体视觉感,这些都明显地表现出秋山晚翠画功的细腻。
而你临摹的这幅画细腻有余,大气不足。关仝作画,无论是描绘陡峭的山壁,或者临水岩石的数个块面,画中直率而粗放的线条都传达出山石雄伟的气势,大石丛立,矻然万仞,磅礴之气尽蕴于笔墨之中,而这正是历来画师认为关仝最擅长的部分。
朕跟你说过很多次,山石要浑厚,干笔点苔,皴染也要精到,整幅画看上去才会壮观雅丽,你这幅画还是欠了点火候。”
清辰眉心急跳,疑惑的望了他一眼,见皇上浑然不觉,目光还在画上逡巡,头也不抬的吩咐福泉,“去把朕的那幅《秋山晚翠图》的真迹拿来送给容嫔。”
福泉答应了一声忙忙的去了,清辰笑道:“皇上对臣妾的画,点评的很中肯。关仝师从荆浩,有出蓝之誉。人们称他的山水特点为‘石体坚凝,杂木丰茂,台阁古雅,人物幽闲。’时称为‘关家山水,’与荆浩同为北方山水画派创始者,并称为荆关。臣妾哪里能跟他相较,能画出这一二分的精髓已经很不易了。他得名师指导,成为一代名家,臣妾又没有那么好的师傅,况且皇上何曾跟臣妾说过刚才那些话,臣妾怎么不记得?倒是秦先生教臣妾作画时,说过几次类似的话。”
萧珺目光闪了一下,有些不自然的说:“那朕……想来是跟和淑仪说的了,若论书画上的造诣,你终究是逊了她一筹,不过你作画亦有你的长处,也不可一概而论。”
顿了顿,皇上又说:“秦子朔若是听见你刚才的那番话,不知会不会气的背过气去,他也是一代名家,字画千金难求,就收了你这么一个不肯用心的徒弟,差强人意吧。”
清辰显然很不爱听这话,撅了撅嘴说:“先生从没嫌弃过我,更没觉得我给他丢脸。我怎么跟叶姐姐比啊,她是多么安稳的性子,小时候她在读书习字做女红的时候,我在做什么?我大概是在河里摸鱼,野地里抓兔子,还是在田地里摘瓜菜?”
叶太傅是一代名儒,他的女儿自然错不了。萧珺撇了撇嘴,什么也没说的接过福泉递过来的画,坐到南窗下的暖炕上说:“过来,朕给你看看这幅画的真迹,萧珏跟朕求了不知多少次,朕都没舍得给,如今给了你,从此耳根也就清净了。”
清辰噗嗤一笑,“皇上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送给臣妾跟您自己收着有什么区别,不过就是换了个地方收着而已。”
萧珺神情微怔,点头笑道:“说的好,你收着跟朕收着也没区别,但是萧珏总不至于会跟你抢东西。”
“不过就是一幅画,看皇上说的就好像是稀世珍宝似的。”
清辰走到他身边,萧珺便往炕上挪了挪,腾出些地方来将她揽在怀里,将画在两人面前展开,“朕给你细说说临摹这幅画要注意些什么。”
清辰见那墙角的刻漏时辰已经不早了,心里犹豫着要不要提醒他一句,今天是姝贵仪的好日子,就算皇上不去她宫里过夜,也该要去看看受伤的冯婉容,可到现在他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他不走,她也不想赶他,这样冷寂的夜晚,有个人陪着自己说说话,暖一暖这西窗下的寒凉,虽算不上举案齐眉,却也温馨闲适。正出神,听萧珺蹙眉问:“朕在你耳朵边上说话,你居然还能走神?”
他的呼吸暖暖的吹在脸上,有些痒痒的,清辰下意识的躲了一下,无意间瞥见针线笸箩里的东西,笑道:“没走神,臣妾只是偶尔想起一件事来。”
萧珺好奇的问:“什么事?”
她伸手从那针线笸箩里拿过一个玉腰带说:“这是臣妾闲暇时给皇上绣的,挑了最上等的和田白玉做扣带,腰带上的刺绣臣妾绣了好长时间呢,皇上看看可还喜欢?”
两股金线配着一股银线绣就的金龙腾云栩栩如生威风凛凛,边缘针脚细密,绣工精致,一看就是下了不少功夫的。白玉带扣雕工精美,玉质温润细腻,很合他的心意。
萧珺抱着她欢喜的不行,从她承宠至今,好像一共就给他做过一个荷包,还有一身寝衣。荷包被他生气的时候不知丢到哪里去了,此刻想起来,却又觉得有些不舍。
“做的很好,你的针线功夫又长进了不少,这样戴着,倒是看不出是谁绣的来了。以后没事少抄些佛经,帮着朕多做几条腰带,朕换着戴。”
清辰听着这话有些别扭,便问:“什么叫看不出是谁绣的来了,皇上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是嫌弃臣妾的手艺差吗?你不要就还给我,我还不送了呢。”
她伸手来夺,萧珺岂会让她抢走,将那腰带收起来笑道:“朕这是在夸你,也知道你定是花了不少心思在这上面,朕心里很高兴。”
轻轻的斜睨了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