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那时的月色那样清明,临溪一棵百年老杏树下落花如雨,一片落红随着碧清的溪水晃晃悠悠的流转开去。 就是那样恬静温暖的夜色里,秦子朔高坐在枝桠之上,屈着一条腿,优雅的吹着一支玉笛。他的鬓发衣衫上都落满了粉白的花瓣,被风一吹,衣袂轻扬间花瓣纷纷飘落。那笛声宛转悠扬,时而豪情万丈,时而温柔缱绻,月光透过花枝洒在他身上,明明暗暗的光影与那杏花融为一体。
清辰就站在树下痴痴的抬头望着他,像仰望九天之上的神祇。
长沟流月去无声,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那样的时光总觉得流逝的特别快,如梦般让人觉得不真实,似乎还未抓住什么,不觉间天色已经泛白。他从那杏树上跳下来,带着一身清冷的白露花香,拉一拉她身上大红底色绣了粉白杏花的披风,倾倒众生的温柔一笑,“天亮了。”
……
略带寒凉的风卷起满地落花,扑打着她的衣裙,在风中回旋飘舞,起起落落又跌回泥土里。那样子很美,却也无端让人生出一股悲酸之意。她突然就想起李后主的一首诗来,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此刻她的心情,也惟有这首诗能道出一二。
她在树下站了不知多久,心里难受,人也一直恍恍惚惚的,想果然人心里有事是不能喝酒的,借酒浇愁愁更愁。忽听身后的云岚和锦心道:“奴婢参见世子殿下,殿下万福。”
清辰转过身来,见萧珏带着小陆子正站在她身后,忙福下身去,“嫔妾见过殿下。”
萧珏淡淡笑道:“不必多礼。”又细看她几眼问:“我一直觉得你应该不是那种喜欢伤春悲秋的女子,果然你站在这里是为了散一散酒气,听说你被皇上封了充容,本宫在此向你道贺了。”
清辰双眸微垂,脸上也并无多少喜色,只带着浅浅笑意恭敬回道:“多谢殿下,女子见到落花,大多会感伤韶华易逝,容颜易老,嫔妾亦是不能免俗。”
“不能免俗也不见得是坏事,不与世同流的人大都落得寂寞收场。”萧珏并不在意她的态度冷淡,毕竟身边跟着这么多的人,他们之间也有太多的规矩要守,由不得她不拘束,他望着这漫天的杏花笑道:“雨后却斜阳,杏花零落香。这片杏花林,也是御花园早春难得的美景。我记得熙和宫外的花圃里,好像也有几株杏树,如今应该也是繁花满枝了吧?”然后声音渐低,依稀带着几分失落,“再过不了多久,怕是就要绿叶成荫子满枝了。”
清辰心里咯噔一下,不清楚他是否意有所指,勉强笑道:“那么偏僻的地方,殿下居然也记得?”
萧珏的目光依然停在她身后的满树杏花上,眸中似染了轻愁,丝丝缕缕的浸染到声音里去,“去梅林要经过那片花圃的小路,走的次数多了,自然也就记得。”
原来如此,上次见他在香雪园就似有心事,只是不好多问,如今见他,他的情绪似乎并未从那片梅林里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