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早上八点多,太阳已经升起来了,不过气温还不太高。小溪刚送走了一批过来洗衣服的小媳妇、大婶子等等。也有不少年纪不大的小孩在小溪边嘻嘻哈哈地玩耍,等到再过一会儿,到了九点十点钟,溪边的人就会少了很多。
那时候家长们就不允许孩子顶着日头在外头玩了,毕竟容易中暑。
沈路一来,就对着熟悉的少年们相互打了招呼,少年们喊他一起玩儿。
沈路指了指申敏雪,有些为难地摇摇头:“我要看着我妹呢。”
申敏雪每年也就是寒假暑假来镇子上住一段时间,那几个小少年对着不熟悉的、别人家的、白净小妹妹腼腆笑笑,又不好意思开口喊她一起玩儿。
“有大黄陪着我,我就在浅的地方站站,你和你朋友去玩吧。没事的。”申敏雪很体谅地开口。
沈路斟酌一二,还是没顶住诱惑,他一步三回头地说:“一个小时我就回来,你在这里等我啊,别乱跑,也别和陌生人说话。”
申敏雪被小少年给教育一通,有些好笑地点点头。
目送一群青春活泼的少年奔跑离去,她用沈路带来的小篮子在水里捞来捞去,捞起了指甲盖那么大的小鱼,想着这么小的鱼儿,还不够mī_mī塞牙缝的,又把小鱼放回水里。
大黄看着小主人站在水深到膝盖的小溪里玩得痛快,按捺不住地在岸边转来转去,喉咙里还是呜呜咽咽的声音。
申敏雪失笑:“这么壮的身子还装可怜,反差一点也不萌。”边说边捧起一捧的水,往大黄撒去。
大黄被凉凉的溪水一浇,顿时更加兴奋,就像是明白,自己已经得到了小主人的允许一样,扑通一下扎进小溪里去了。
狗狗是会游泳的,姿势还挺逗,那就是狗刨式。
大黄原本蓬松的毛全部都被打湿,真是“落水狗”。
申敏雪在取笑大黄,大黄才不介意小主人的笑话,越是取笑就越说明小主人喜爱自己呀!于是大黄开始更卖力地展现自己的“泳姿”。
看到大黄越发萌呆耍宝的样子,申敏雪笑得直不起腰来。
眼角的余光看到有人走过来,申敏雪还是收住了狂笑——毕竟笑得太放肆了,略丢人。
来人是甄家的老太奶奶,她脖子上搭着一块白毛巾,一手提着小板凳和蒲扇,一手提着一个泡沫箱子。想必箱子里就是凉粉和绿豆汤之类的冷饮了。
申敏雪站直身子笑眯眯地和老太奶奶问好。这时候的她已经能够摆出一副完全没看到跟在老太奶奶身后的甄老师的样子了——虽然心里还是略好奇,传说中鬼魂不是怕太阳的吗?
甄老太奶奶今早起来就觉得有些胸闷,不过是强打着精神帮老头子洗漱完了,服侍着他吃晚饭、去了厕所,才出了门。
泡沫箱里的绿豆汤和凉粉是昨晚半夜里做好的,一同放着的还有两个饭盒的冰块。拎在手里分量挺沉。
老太奶奶听到有小娃娃给自己打招呼,再定睛一看是阿芳的闺女,于是笑眯眯地说:“小囡囡在捞鱼呀?可不要去水深的地方,知道不?”
申敏雪点点头:“老太奶奶放心,我晓得的。我帮您把东西拎过去吧?”
“不用不用,还有几步路就到了。囡囡你玩吧。”老太奶奶乐呵呵地拒绝了小娃娃的好意。
她边说话,边往右边侧了侧头,蹭了蹭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把顺着面颊留下来的汗给揩干净了。再次笑笑,迈着小步子往镇头车站走去。
才把注意力转回小溪里的申敏雪只听到哐当一声,刚走出没几步的老太奶奶摔掉了,手里的东西撒了一地。
她连忙把浸在小溪里的双脚套进拖鞋里,踏踏踏地跑向老人家。还在溪水里扑腾的大黄看到小主人向那个躺在地上的人跑过去,也连忙游回岸边,在远处把身上的水都抖干了才往小主人那边奔去。
“老太奶奶?”申敏雪急切呼唤——这可不是后世那个老人摔倒都没人敢去搀扶的年代,再说了,申敏雪电光石火一瞬间就考虑到了各种情形,毅然出手。
老人家双目紧闭呼吸急促,身体的温度很高,应当是中暑了。虽然老太奶奶个子不高,人也挺瘦弱,可仍旧不是单单一个申敏雪就能扶起来的。
黑白状态的甄文文也是一脸焦急,几次情不自禁地伸手想要搀扶自己的奶奶,可是几次都落了空。
她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了,之前看到爷爷躺在床上,因为天气变化,双腿红肿,一声一声忍不住的痛苦呻/吟;看到奶奶一个人举着小镰刀去地里挖土豆、红薯;看到他们俩每每对着挂在墙上的黑白照片哀伤……甄文文无数次感到后悔和难过,今日尤其。
申敏雪自知没办法把老太奶奶送去镇上卫生所,身边又只有一个出不上力气的鬼魂和一只口不能言的大黄。她知道,时间宝贵,如果再耽搁下去,老人家的情况就不太乐观了。
不到十秒的时间,申敏雪就拿定主意,她脱下脚上的拖鞋,叫来大黄:“叼着,去找沈路。快!”
大黄毫不犹豫地咬住塑料拖鞋,扭头就跑。
旁边本就是突突突地对着申敏雪抱怨:“它就是一只狗,又不会说话,怎么能够喊人过来。还不如你自己跑去——”
申敏雪当做没有听见女鬼的话,心道:反正她也不知道我能听见。然后,使足了吃奶的力气,把老太奶奶挪到小溪边的树荫下,使其平卧,自己则毫不犹豫地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