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玉花拉着蛋蛋的小手,却只是难过。
钟小荷在病房里陪了杨玉花好一会子,蛋蛋人小,渐渐地前仰后合就开始打盹了,钟小荷抱着蛋蛋,小心地让他靠在怀里睡安稳了,跟杨玉花说:
“蛋蛋睡了,我想先回去,天晚了你也睡吧,身体要紧,也别再想那么多了。”
钟小荷抱着蛋蛋走出病房楼,夜已经深了,昏暗的灯光下她看到郑怀岭蹲在病房楼门口的台阶上,见她出来,郑怀岭把头一扭,不理她,只随手往前一指。钟小荷费力地抱好蛋蛋往前走,很快就看见郑广涛倚在车上,在抽烟。见她过来了,随手掐灭香烟,拉开后边的车门,自己上了驾驶座。
一路无话,两个大人都沉默着,直到车子停在宾馆门口,钟小荷打开车门下了车,郑广涛忽然叫住她,说:
“小荷,你妈好像也病了,我听小刘提了一句。”
“我妈?”钟小荷停脚,转身,诧异,真不知道什么感觉了。难不成李明英跟杨玉花合起伙来了?还是不约而同?
好吧好吧,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她相信自己这会子心志已经够劳苦的了。
“我妈她怎么了?”
“听说是打农药中毒了,不过应该没什么大危险。”
郑广涛说着,开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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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小荷第二天匆匆回到娘家,李明英果然出了事,说是后晌高温下给豆子打农药,打着打着突然头晕目眩,就一头栽倒了。钟小荷回到家时,李明英正软塌塌躺在床上,脸色发黄,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医生说天气热,农民干活的时候很少采取防护措施,胳膊腿都裸.露在外面,而高温下农药容易挥发,喷洒农药的时候,药液通过呼吸和皮肤,一不小心就会中毒。
“哪天的事?”
“前天。打了针,已经不碍事了。”
“妈,那天天气那么热,你怎么非得去打农药!”钟小荷忍不住责备,“这也太危险了。”
“唉,我还不是寻思,赶紧将就着把那块地打完了,好赶在昨天去看看你。蛋蛋爸来找过你,后来说你在县城,还说你起诉离婚,你说你……说你什么好呢!整个人招了鬼似的,怎么也说不通了。”
李明英农药中毒,杨玉花之前还不知道离婚起诉的事,怪不得昨天都没去法庭。
提起离婚,李明英也是一副唉声叹气的样子。
“眼下你打算怎么办?总不好一直住宾馆里,我看,还是先搬回家来吧,叫小葵搬去我那屋,她那屋先给你住。”
钟小荷心里一热。然而搬回来也不方便,她担心蛋蛋还会过敏。想想孩子上回痒的难受,再来一回,她可真招架不了了,便也只好跟李明英这么说了。
“那你怎么弄?”李明英犯愁,“就算非得要离婚,你也不该争这孩子。到哪儿都是人家郑家的孩子,你一个女人家养个孩子哪能容易?再说你总还要再结婚,一个女人,总不能没个依靠。你带个男孩,人家免不了嫌弃,本来就影响你再找一个,到旁人家也不是亲的,逮着你在当中犯难不是?”
钟小荷想都没想就断然说:“我现在根本没打算再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为什么非得要再找个男人?我靠我自己,我的孩子我自己养,给谁我都不放心。”
钟小葵在旁边插嘴问了一句:“姐,听说法院判给你不少钱呢,还每月给抚养费,村里不少人都知道了,说你现在有钱了,给到你手里了没?”
“这么快就有人知道了?”钟小荷惊讶。
“可不是嘛,这农村里,传话可比腿跑的快。”钟小葵说。离婚在农村算是大事,在老辈人脑子里甚至是丑事,况且离婚的还是郑广涛,本来就足够引人注意的了。
小葵说:“今早上我去挑水,遇上前头二大娘还说道呢,说你如今离婚有了钱,赶紧给咱家把房子盖起来,小松这也大了,过两年该说媳妇了。房子盖了新的,你也有地方住不是?”
钟小葵一边说,一边打量着钟小荷的脸色,李明英居然也沉默着没说话,据说闺女争了郑家几十万,有钱了,给弟弟盖房子应该可以的吧?
见钟小荷一时没表态,小葵又嘀咕了一句:“人家姐夫本来也答应过帮着咱家盖房子呢!”
钟小荷看着李明英和小葵这番表现,心知这话小葵借着二大娘的嘴转述出来,其实根本就是李明英和小葵的想法。她无法责怪她们什么,但有些事情,她却不能认同。
“妈,我是从郑广涛那儿分了些财产,比如省城的房子,给我了我也动不了,我跟蛋蛋的奶奶保证过了,这些财产,将来都是蛋蛋的,我不能随便就给用了。小松就算要盖房子,将来我想法子挣钱帮着,可离婚的钱,是留给蛋蛋的,我不能动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