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老太太还不忘让人把静园的钥匙给了北毓。
两人没走几步,就到西厢。谢凤华率先进到屋里,转眼看了一圈里面的布置。
撒星早带着几个丫鬟把北毓的贴身行李都安置了进来,可屋里的陈设,都还是老太太早先安排下的。虽没有一件鲜艳的东西,可每一个物件都精美雅致,虽素气,却一点也不显得清冷。
谢凤华一哂,在圆桌旁坐下了。撒星立时送上一杯茶来,谢凤华低头一看,见用的竟是原先老太太屋里的一套骨瓷杯,顿时就从鼻子里发出嗤的一声。这套茶器,本是三老爷托人从海外带回来孝敬老太太的,她还讨要过,老太太都没给,如今竟是送到这屋里来了。
又瞄一眼表情迷茫的撒星,料她可不是特意拿了最好的杯子待客,不过顺手一用而已,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了。
谢凤华不耐地挥了挥手,把丫鬟们都撵出去。
谢北毓见了这位姑母的表情,心中一笑,在她对面坐下了。
谢凤华眼角微翘,睨了北毓一眼,露出一点只浮在面上的笑影来,“这屋子收拾得可真是雅致,想来是老太太亲自过问的。北姐儿可是福气不浅,能得老太太如此疼爱。”
谢北毓有些啼笑皆非,她早就听说这位姑奶奶被娇惯得有些四六不着,大面儿上好歹还撑得住,可一扣细节就糟了。对着一个正办父丧的小姑娘说“福气不浅”,她也真是能说得出来。
虽是嫡亲兄妹,可谢怀安在时,便不爱跟这位打交道,甚至对北毓直言,日后若见了她,不用搭理。对亲妹妹不客气到这种程度,可见是有多嫌弃了。
谢北毓也就笑而不语。
谢凤华见了北毓的笑,却是憋了口气在心里。
从前,她写了几次信给二哥,想把北毓说过来给儿子秦澜。一开始谢怀安还只是婉拒,可待她不死心又说了几次后,谢怀安干脆直言:北毓的亲事我已有打算,你就不用想了。
现在想来,没说下来还真是幸事。二哥在,谢北毓是天之骄女,二哥不在了,她算什么呢?这要真是娶了,等于是连个岳家都没有,可就委屈了她儿秦澜。
谢凤华对于谢北毓有一种很复杂的感觉。当年林氏以一清贵之女的身份,却能嫁得谢怀安一侯府世子,而她却只能嫁给一个嫡次子的时候,谢凤华就觉得不甘。如今,她又对谢北毓从求而不得,变成了一种隐隐的幸灾乐祸,甚至是高高在上。
可想到儿子早些时候在北毓面前的失态,谢凤华不由暗暗咬牙。此一时彼一时了,如今她的澜儿可不能跟谢北毓扯上关系。
谢凤华也不耐跟北毓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北姐儿今儿个也见过我那孽障了,想你不知道,我家澜哥儿是最善心不过的。早先你们没回京时,便说日后该多照顾你们姐弟才是。不过到底你们也都大了,他小孩子单纯,只想着亲戚间该彼此帮扶,不过北姐儿你是懂事的,该明白纵是亲戚,男女大防也不该轻忽。”
这竟是来敲打她的,可也太直接了。北毓都不知道该不该夸一句姑奶奶是个直率人了。“姑妈多想了,北毓如今还在孝期,澜表哥虽是亲戚,也没有常见面的道理。”
谢凤华笑哼一声,站起来,“那就好,我就知道外甥女你是个懂事的。”说着,她径直出门,“外甥女不用送了,我也就是到老太太那里回话而已。”
谢北毓也果真没送。
待谢凤华走了,北毓将撒星唤过来,“这是静园的钥匙,你给周妈妈送过去,让她先把静园的东西点数一遍,然后把我们带来的锁进库房里,再给语哥儿安置个住处,就跟朔哥儿在一起就好,日后也不让他外面去。”
撒星领命而去。
没过一会儿,谢朔便回来了。
一进屋,就一头扎进谢北毓怀里,撒娇地喊道:“姐姐~”他声音齉齉的,还有些委屈。
北毓把他扒拉出来,笑道:“都六岁了,还这样。”
谢朔却不肯松开北毓的腰。旁人家小孩儿多是在母亲怀里撒娇,姐弟之间未必能如此亲近。谢朔却是母亲早逝,说长姐如母也一点不为过的。
北毓实在扯不开他,只得任他扭糖一般在她怀里滚来滚去,两人磕磕绊绊在椅子上坐了。
谢北毓道:“说吧,是不是又觉自己受了什么委屈,想要跟我来抱怨诉苦了?”
谢朔终于抬起头来,稍稍坐正了,两只小胳膊却还是没放开北毓,“我不是要诉苦,我在爹爹灵前发过誓,不再诉苦了。我也不是自己委屈,却是替爹爹委屈的……”说着,还扁起嘴来,一副要哭不哭的架势。
“嗯?”谢北毓偏偏头。
谢朔便接着道:“我见今天在灵堂前的人,并不都是为爹爹伤心。倒有大半,是来假哭……”他顿了一下,脸上露出愤愤的表情,“别说他们,就是家里的亲戚,又有几个是真伤心的?”
北毓喟然一叹,揽了弟弟的肩头,轻轻道:“朔哥儿,不是大家都不伤心,而是爹爹逝去,其实已经半年了。人总是要往前看的,不能总活在逝去亲朋的阴影里。”
谢朔撇了嘴,“可我就是一直伤心的。”
北毓一笑,“朔哥儿可明白什么叫做亲疏吗?”
谢朔点头,“我与爹爹、姐姐就是最亲的,与别人就要远上一些。”
北毓摸了摸他的脑袋,“虽孟子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