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大老爷哼唧起来,“什么一家人,你和老二都是老太太亲生的,自然这么说了,何曾真把我当做一家人过。如今老二家的儿女带了东西回来,明眼人都知道那就是私产,你们却还要空口白牙硬说是‘随身行李’?真欺负我是一个人了吗?”
老太太已被气得不像话,手指着大老爷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北毓赶紧插口,“祖母——”
老太太却一把阻止了她,哑着嗓子坚定地道:“你别说话,祖母自会为你做主的。”
她却先不理大老爷,而是问廖氏道:“老大家的,你怎么说?”
廖氏被大老爷一挥,撞到了桌角上,多赖大姑娘谢东毓一把扶住了她,才没跌到地上,此时只能强忍着,还要露出一抹讨好求饶的笑来,“求母亲莫要动怒,我家老爷一向都是糊涂的,却没有什么恶意,这点母亲该知道才是。四丫头带回来的,自然是她姐弟随身的行李,还是我领着人把箱子抬进静园的,难道还能不知道吗?若说有多,也是当初二弟妹去朔北时,便带了自己个儿的嫁妆一着过去,如今带回来罢了。这却又怎么能算是私产。没哪家要把儿媳妇的嫁妆当私产没收了,放到公中去的。我家老爷不过是不清楚这个中原委,忘了还有弟妹嫁妆这一回事情,才致有今天这样一问。还请母亲念在他也是糊涂不知,饶过他吧。”
大老爷从来都是个耳根软的,被人说一说就要相信。听了廖氏的话,大老爷也疑心莫不是真是自己错了,心里便有些发虚。
三老爷却道:“大嫂说得极是,当年二嫂的嫁妆,我们就是没见过嫁妆单子,也是亲眼见着抬进来的。说是十里红妆也不为过了。”
大老爷也顺着三老爷这话回忆起来。
没错,当年林氏的嫁妆是极丰厚的,因据说林家祖上其实是经商的,是以林家虽是清贵,可家底极厚。林清白当年就只有一个孙子再加一个孙女。孙子本就清高淡薄,孙女却是被嫁进了侯府做世子夫人,林清白又从来爱孙女多过孙子,是以林家几乎是倾尽了家底来办这一份嫁妆。当年林氏送嫁的那一天,整个京城都被惊动了,再没人能想得到林家会办出这样一份嫁妆来。
可林清白到底是fēng_liú雅士,从他手里出来的东西,也总是带着一个雅字。换句话说,那些个东西,是件件都有历史,没有底蕴一点的人家是绝拿不出来的。可要拿那些东西来过日子,那也绝不可能。因此当年林氏去朔北时,虽也确实带过去一些东西,可绝大一部分,却是封在了静园,一锁十年。当年是林氏手里一份钥匙,老太太手里一份钥匙,少一把都打不开静园库房的大门,因此林氏这嫁妆也根本是十年没有开封动过。
如今要说谢北毓带回来的,就是林氏的嫁妆,那根本就是在糊弄傻子。
大老爷本有些心虚,想到此,却不由恼羞成怒,觉得自己被愚弄了,还差点就真个相信。
他手指廖氏,“你个愚蠢的妇人,被人当傻子还帮别人说话。什么嫁妆,那分明就是老二这些年在朔北置的私产。我们这还没分家呢,怎么就能置私产?就凭他是老太太的亲儿子,难道就能破坏家法规矩?这就是告到圣上面前,他也讲不出个理去!”
大老爷气急败坏,好似自己遭受了多大不平。廖氏也气得心肺发疼,简直已经说不出一句话来。
林氏是祖上经商的,可她家却是现行的皇商,嫁妆比林氏也只多不少。若不是做继室,不好铺排出来,也能让人震上一震了。可旁人不知道她嫁妆多少,大老爷心底却是有数的。就是谢北毓姐弟这回带回来的,也顶多就是跟林氏的嫁妆持平吧。
廖氏是真不明白,大老爷何苦为这些钱财闹成这样。难不成不知道如今最重要的是世子之位,而不是那些个细枝末节的财产吗?等把爵位弄到手了,这家里的东西还不就是大老爷说得算吗?就是最后分家,只要当家的不肯抬手放过,谢北毓姐弟要拿走什么东西,也是要把林氏的嫁妆单子摆出来看的。什么在上头,什么不在,到时一目了然。何苦这时候在老太太护这姐弟俩护得紧的时候往上冲呢。
大姑娘谢东毓也是要哭了,这些私产不私产的她不关心,她只知道大老爷这时候肯定讨不着好去。白白得罪了老太太不说,连她和北毓的关系也会因此紧张,再等林愚听说这件事情,她真是……
谢东毓噗咚一声就给大老爷跪下来了,“爹——求你别再说了,一切自有祖母做主的,您何苦……”给别人当枪使呢。
大老爷能对任何人犯横,可只对自己的大女儿,却是疼逾骨髓的。他楞了一下,“东丫头你这是做什么?这又与你不相干,是——”
他的话没说完,便被老太太截过去,“是什么?是我老婆子偏心自己的亲儿子,因而亏待你了?那你说,我是如何亏待了你?你凭良心说,我老婆子是暗地里磋磨你了,还是故意使了怀,不让你好?”
老太太越说越气,本来昨日就没休息好的,被这样一闹,顿时心口发疼,连手指都哆嗦起来了。说到最后,老太太感觉自己的心肺都像一缩一缩似的,忍了忍,到底没有忍住,捂着心口就厥了过去。
屋子里顿时乱成一团,喊“祖母”的,喊“母亲”的,喊“请太医”的,全都夹杂在一起,如同被扔进沸水里的一群青蛙,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