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的光景,昔日破了神魔大战保住了神族的天帝在战事结束不久后染病离世,太子夙寰即位,遵天帝遗诏迎娶凤岐山云歌仙子为正妃,纳蓬莱山水月姬为侧妃,入主万古神殿。后云歌天妃生产大皇子漓昇之时难产去世,待到守孝期满,水月侧妃扶正成为天妃,彼时腹中已有一子,便是如今的太子漓尧。
当年大皇子一人身在天宫孤儿无依,加之并未继承皇族银发碧瞳的特质受到天帝嫌弃,尔后正蒙盛宠的天妃之子册封为太子,自是无人胆敢有异,这便是万年光阴里如今天界皇族的大致情况。
而正所谓风水轮流,当年天帝身为太子之时便是心心念念一心求娶的水月天妃,在经历了万年光阴之中宠冠后宫一时无两的殊荣之后,已是渐渐被之后层出不穷前仆后继涌入宫中的美人所淹没。闹过,吵过,也骄横过,挽回过,胜利过,也失败过,只是再好的美人也会在岁月的打磨中褪色,再深的感情也早在不断的争执中泯灭,此刻镜中,那一身华服满头珠钗的妇人只能称得上华贵,容颜早已不复当年娇艳,在失去第一道筹码之后,聪明的女人往往会将重心偏移到气质的培养和权力的巩固之上,而她们的水月天妃显然算不上聪明,占着后宫正主之位膝下还有个已经成年的太子,却是落到如今这把年岁还要跟新进宫的宠妾拈酸吃醋,实在太过掉价。
身后,嬷嬷伺候着水月天妃梳妆,伸手拿起一根祖母绿玉簪,观察到天妃微微不悦的神情,只能心中叹了口气放下换上了一根金簪,其实玉簪的气韵才更称天妃如今的身份,她却是体会不到个中差别,实乃无奈。
梳妆镜前,一身金红裙装的水月天妃静静端详着镜中自己的容颜,她名为水月,却是和水的纯净月的淡雅没有一点关系,实则是个五官非常艳丽妖娆的女人。当年天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她便是凭借着这样一张脸这样一幅妖娆的身段在一次天帝的寿宴上以一支舞吸引了太子的注意,之后两人数度私会,权术并不在行的她却是极其擅长男女之情,几面之后便是将阅女无数的太子收复在了罗裙之下。
可以说,当年正值最好年华的水月姬,在那场天妃之位的角逐中占尽了先机。太子喜欢的若是这样明媚大胆的女子,之前自是不可能看得上冷若冰霜只会打打杀杀的越山神女,之后也不会对贤仙子有什么感情,所以,便是从没落家族一步步走出来的水月,一步步登上了那整个天族的女子都肖想贪恋的后座,可以说,如今的天帝,身边环绕的莺莺燕燕环肥燕瘦最得宠的那几个,仍是均有些昔日天妃的影子,只是时不待人,再像,也终究不会再是,如今的天妃身为女子还能去争宠的日子,已是早已远去多时了。
水月便是这样看着,看着镜子之中青丝慢慢盘起,珠钗缓缓没入,下一刻她开口,轻轻一叹:“天帝宿在瑶姬的寝殿,已是第几日了?”
幽幽一声,铜镜之中映入的眉眼满是忧思,嬷嬷不动声色,指尖绕起一缕长发,将方才发现的那根白发深深藏入发卷里,盘了起来。
“瑶姬是新人,天帝难免新鲜,几日如何,几十日又如何,那样的女子只是沧海一粟,兴趣过了天帝还记得她是谁?无名无分守在这天宫里,无非只是又多了一个凄苦的人罢了。”
嬷嬷这句话说得巧妙,看似在贬低瑶姬,实则句句都是在提点水月,这样的话,万年来她反反复复从头到尾说过了不知多少回,只是那一句“无名无分”背后影射的要她掌权执政,水月天妃便是听都听不懂,又怎么可能做得来?
果然,听了这样的话,水月天妃亦只是稍稍松了脸上的冷色,再次幽幽叹了口气:“宠幸只是其次,只是宠幸次数多了,难免那瑶姬不会怀上皇子,本宫就算自己不争,也总要为了太子考虑吧…”是了,还是那样一副只将注意力放在儿女情长之上没有一点开窍的样子。
嬷嬷不再言语,心知天妃也没有让她拿出什么具体措施来的意思。
神族不比人族寿命短暂朝代更替频繁,如今的天帝正值盛年,再执政个几万年没有一点问题,这几万年间会有多少女人入宫,又会有多少皇子长成,这根本不是能控制的事情。每每只将注意力放在新得宠的嫔妃上,每日只会算着今日天帝去了谁的住处明日又去了谁的寝宫又是有多少日没有踏足过这里,这样的事情并不该是帝后的作为,而与其花费心思去担忧还未出生的皇子,在嬷嬷看来,眼前反倒是有一个更大的威胁需要留意,却是每每被忽略了过去。
嬷嬷不动声色的替天妃抚平鬓角的碎发:“听闻此次平定南海战乱,大皇子功不可没。”
“嗯…”水月端详着镜中容颜,毫不在意,“听说是这样,只是那又如何,捷报里有提到他漓昇一句话么,谁都会趋炎附势察言观色,天帝宠的是尧儿,自然军功都在尧儿身上,天帝自己都把这个儿子忘到脑后去了,群臣又怎会记得?所以建功也好,多给我们尧儿建点功绩,等到尧儿登基也会赏他个一官半职。”水月天妃幽幽开口,神情倨傲。
嬷嬷不再开口,搀扶着天妃起身,一路珠环玉佩轻摇,缓缓朝着外殿走去。走了几步,人还未到,就已是听见外头传来的嬉笑声,殿里方才还吓得大气不敢出的小仙娥们此时此刻已是娇羞一片尽带春色,时不时传进来的低笑声让嬷嬷冷了脸色,再是一转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