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多多和赵宁肃没有去张睿家,而是将他叫了出来,一起去他们的初中母校转悠去了。这是吕多多毕业后第一次回母校,是张睿提议去的。这里承载了她少年时代最难堪最痛苦的记忆,她曾经想过,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去触动,不过时隔这么多年,再回头看时,不过是一桩笑谈而已。时间,真的是一剂最好的药,能治愈一切伤口。
过了七八年,学校的变化很大,吕多多原来上课的教学楼都给拆了,改成了篮球场,新的教学楼在原来校外的水田上拔地而起,还多了一个小花园,小桥流水垂柳,看起来颇富诗意。
张睿笑着说:“怎么感觉这花园修起来是给人约会用的。”
赵宁肃就说:“这就是所谓的淫者见淫。”
吕多多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张睿很无语地说:“我是最纯洁的少年好不好,当年不知道风靡了多少少女,但也没像某人一样隔三岔五换个女朋友,连初恋都留到了上大学才谈。”
赵宁肃哼了一声:“那一定是情商太低了的缘故。”
吕多多抿着嘴儿听他们斗嘴,独自偷乐。
张睿不理赵宁肃,指着操场跑道的一处说:“多多,你以前是不是在那儿摔过一跤,我还送你去医务室来着。”
吕多多看着依旧是煤灰渣子铺就的跑道说:“是啊,那次运动会我被人撞了一下,摔得都休克了,你送我去医务室。结果那天回去,我就被……”然后觉得说这个不合适,便住了口。
张睿诧异地转过头看着她:“然后你回去就被你爸爸打了?”
吕多多转过头哈哈笑着掩饰:“好像是吧,挨了一顿打。不过我被我爸打是家常便饭了。”
赵宁肃总算明白了那次事情的直接导火索,原来是多多摔得休克,结果回去还被揍得遍体鳞伤,吕建民这样的父亲,简直就是个畜生。
张睿叹了口气:“好像你小时候总在挨打。我记得你第一次来我家,就是被你爸踢得胃出血住院后。”
赵宁肃握着吕多多的手又紧了紧,他死死地咬住牙关,强忍住要回去找吕建民算账的冲动,吕多多被他捏得手掌发疼,知道他是听到自己挨打的事在激动。她用另一只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抚摸着,安抚他的怒气。
吕多多换了一种轻松的语调说:“那次我爸打了我之后,我就说了狠话,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碰过我,总算是落得轻松了,他也是个欺软怕硬的。”
赵宁肃冷冷地说:“你爸qín_shòu不如,自己的女儿居然下得了这么狠的手。”
吕多多小声地说:“总算是都过去了,所以你也没必要再生气了。我跟他的关系早就断了,而且我们早就说清了,等以后我有了钱,就把他养育我的那些费用都还给他,就什么都不欠他的了。”
张睿在一旁说:“我爸也说过吕叔叔的事,说他可能是以前参加过抗越战争,上过战场,所以有些暴虐。”
赵宁肃面无表情:“有病就该去治,欺负弱小病就好了?一个男人,连这点自制力都没有,算个什么男人?我这辈子最看不上的男人,就是打老婆孩子的男人。”
吕多多没想到自己的母校之旅变成了忆苦之旅,觉得有些尴尬,赶紧拉着赵宁肃走了。赵宁肃从这些零零碎碎的片段中拼凑出多多灰色的童年和少年时代,不由得越发心疼她。
从母校出来,赵宁肃说:“多多,我们去给爷爷奶奶上个香?”
吕多多点点头:“好,我带你顺便去我小时候长大的地方去看看吧。”那儿承载了她最快乐无忧的时光,她想把这些美好的东西和赵宁肃分享。
吕多多买了香纸,赵宁肃又买了些苹果橘子提着。两人叫了车,送他们回到村里,先去了祖山,找到爷爷奶奶的坟头。
吕多多看着坟头的萋萋野草,说:“应该带把锄头来的。”
赵宁肃弯下腰去拔坟头的草,吕多多赶紧制止:“别拔,会割手。”
赵宁肃收回手,果然已经被割开了一个小口子,他的手是拿笔和手术钳的,白皙而修长,哪里经得起茅草的肆掠,吕多多心疼地捧起他的手,伸出舌头在伤口上舔了一下。
赵宁肃推开她的脑袋:“别舔,太脏了。”
吕多多抬起头来,睁大眼眸认真地看着他:“唾液可以消毒止血。”
赵宁肃摇摇头:“多脏啊,不碍事,一会儿就好了。”刚刚那一下,舔得他的灵魂都颤抖了一下,他不敢再让她舔下去,否则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吕多多看着不流血了,这才放开他的手:“这些都是茅草,叶边跟锯齿一样锋利。”
赵宁肃倒是无所谓:“看来是爷爷奶奶在天有灵,知道他们最爱的孙女带着孙女婿来看他们了,所以跟我打招呼呢,他们很喜欢我,这算是滴血认亲了。”
吕多多脸上一热,嗔了一句:“臭美。不知道成语就别乱用。”
吕多多摆好苹果和橘子,然后分开纸钱,点燃,将香点上,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赵宁肃也恭敬地跪在地上,手里拈着香:“爷爷奶奶 ,多多以后就交给我了,你们在天有灵,保佑她平平安安,保佑我们白头偕老。”然后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青烟缭绕,纸钱烧得很旺,黑色的灰烬像蝴蝶一样在风中盘旋快速上升,那仿佛,就是爷爷奶奶给予的承诺和祝福。
从山上下来,吕多多带着赵宁肃回村去看她小时候生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