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昭见他并未一刀宰了自己,心下稍定,估算着此人潜入王府的目的,想来不是求财,便道:“此间只有妇孺,你想怎样?”
正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长两短三声尖啸。那人浑身一震,转而惶急道:“带我出去,便饶你一命!”
钱昭心想定是事败,试探道:“我的侍女呢?若她死了,我必不能放你走。”
那人道:“在外头,晕过去而已!”
钱昭也不与他废话,道:“左边柜子里有一个包袱,你取出来,我带你出去。”
“耍什么花样?”那人将刀从她脖子上拿下来,却是抵住了她心口。
“你挟持我逃走,总不是一出去就要杀了我,如此怎可没有衣物细软。”钱昭试了他深浅,倒也不惧,说,“你最好早做决断,前边事平,只须一刻钟便会搜到此处。”
那人见她笃定,收了刀,三指按在她脖颈上,稍稍用劲,道:“自己去拿,若是有别的心思……门外那两个侍卫就是榜样。”
钱昭被那手指一压,只觉眼前昏黑,咬牙暗骂,蹲身打开柜门,拿出包袱,此外还有一根油布包着的棍状物。
那人将棍子拿过来插入腰间,拖着她往外走,问:“这是什么?”
钱昭随口答道:“我的笛子。”
院子里两个太监倒在廊下,卢桂甫与耿谅在前头当差,应不是他二人。钱昭在明间门槛处立住不动,那人扯着她胳膊,狠拉一把,压低声音道:“走!”
“等等!”她抱住门框道,“你若强拽,我就喊。”
那人一惊,她要是喊,那可真插翅难飞,早知就应该塞了她的嘴,此时却已来不及,只见她矮身下去,探了探伏在门槛上的侍女鼻息,他松了口气,恶感稍减。
钱昭见牧槿并无性命之忧,便道:“出门往左。”
那人挟着她出了院门,左转有一条夹道,也不及细想,疾步投了进去,在她的指挥下拐了几个弯,便见到了王府高达两丈的外墙。
钱昭道:“这墙外是背街胡同,只有两名侍卫值守,现在大约便是轮班的时辰,运气好的话,一个都不会碰上。”
那人向她道:“若是碰上来,可没法手下留情。”
钱昭挑眉道:“愣多废话!”
那人碰了个钉子,也没空与她争执,只道:“我先上去瞧瞧。”说着将攀墙钩甩到墙头,两下就翻了上去。
钱昭目瞪口呆,这人如此天真,行刺若能成事简直就是苍天瞎了眼。
那人上墙后也发觉不对,将她一人丢在下头,若是她逃跑叫喊,那麻烦可就大了。墙下浓黑一片,已瞧不见她身影,他心中一凛,也没别的法子。伏在墙头望了一会儿,见两个卫兵从胡同口转过来。他深深吸气,抽刀在手,鬼魅一般摸过去,急跃而下,先断了一人喉咙,另一人正待呼喝,他已飞出一脚踹其下颚。
钱昭出来时,正撞见他一刀贯入侍卫的胸口,拔刀之后,血溅了一地。她不喜那股腥味,捂住口鼻道:“去护国寺。”
那人奇道:“你怎么过来的?”
钱昭回道:“没瞧见这有个门么。”
那人仔细看那阴影下有个凹洞,果然有扇门,轻咳了声转而问:“去护国寺做什么?”
钱昭把包袱绑好,往胡同深处快步而去:“你要有别的去处,请便。”
那人语塞,将蒙面布巾扯下,追上她道:“我叫秦殊烨,姑娘芳名?”月光下,她的模样看不真切,但也隐约能见轮廓娇好,嗓音又软糯动听,定是美人无疑。想她助自己逃脱,已是大恩,她一个羸弱女子只身而行,定要护她周全才是。
钱昭迎风吸了口冰寒之气,缓缓吐出,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道:“我姓钱。”
秦殊烨不认路,钱昭也是凭记忆往西北方走。因京城一直宵禁,街上并无行人,只有更夫与巡城兵士。他二人走一段藏一段,不到半个时辰便寻到了护国寺。
这便实实在在需要翻墙而入,钱昭对秦殊烨道:“树叶,地字九号僧舍。”
“唔。”
钱昭奇怪地回头,见他抹着眼角,便问:“哭个什么?”
秦殊烨红着眼道:“师父与师兄怕是……”他本是负责接应,但那约定的哨声却是指示他独自逃命。师父向来疼他,定计时就严令他依命行事,切不可自作主张,并要他发下毒誓。
钱昭心道,求仁得仁罢了,何况便是成功,也是断无生理。到底没说出口,只是要他帮自己悄悄翻入寺内。
两人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了地字号僧舍。秦殊烨瞧了她一眼,上去扣门。数息之后,门吱呀开了,房中一个瘦削漂亮的年轻人瞧了他们一眼,便示意他们进去。
那年轻人关上门,望着钱昭道:“昭儿妹妹,久违了。”
钱昭点了点头,唤了声:“骆川师兄。”
他看她一身华丽的旗装,也不在意,只是道:“不是明日下午么,怎么晚了?”
钱昭实在走得累了,在桌旁坐下,回道:“出了岔子。本就是前后几天不定呢。”
骆川指了指站在门边的秦殊烨,又问:“这人哪来的?”
钱昭不以为意地道:“捡的。”
骆川在她旁边椅子坐下,道:“如是白日,当立即出城。晚间可就麻烦了。”
秦殊烨道:“天黑出城不是正好?”
骆川白他一眼道:“你以为你是鞑子皇帝啊,这时候开城门恭送?”
秦殊烨被挤兑得满脸通红,又不知道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