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仿佛经历了一辈子。
关于那个叫云缨的一切,她全部记起了。那是一个遥远的故事,却切切实实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她不仅有家人,朋友,还有爱人。
郑君琰,芊芊,陆海楼,爹爹,容姨,景裕,青龙,朱雀,伍旭……一个个人,曾经与自己挽手走了一路。却因为意外的变故,将他们系数忘却。却在这个夜里,全部找了回来。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
从元启十六年七月,到如今元启二十年的二月。四年,她足足迷失了四年!但是人生有多少个四年?谁会等自己四年?!
哭了一阵,她抬手擦去了眼泪。哭,是没办法解决问题的。得一步步计划,方可脱身。
她走出灵晖台,来到秘书监,翻出了所有关于梁王和长公主的文书。看了一宿。得知大陈的老皇帝已经快不行了,连宫内的御医都说:陛下龙体不愈,怕是只剩下半年之期。而梁王殿下,已经着手准备继位事宜。包括将一批大臣换血,再大赦天下,实行仁政等。
但是,长公主陈朝阳一直在宫中陪伴皇帝,并未出嫁。
芊芊为什么不出宫?
云缨摇了摇头:或许郑君琰根本没收到自己的密信。但无论如何,芊芊是她的好姐妹,她得想办法为她脱身。
又翻了几页,看到梁王殿下最近的行程。她的手颤抖起来——陈朝临最近下令,要钦天监在武陵选址造陵墓!说武陵这个地方有王者之气。但这是假话。谁都知道如今黄河改道,武陵成了随时会被淹的悬地,有点钱的大户人家,都把祖宗坟给迁移出去了。这个梁王,却给自己选择了这么一块陵墓地,着实傻。
而且,大陈开国以来,没有哪个王室子弟,在自己二十五岁的年纪里,就开始建造陵墓。基本上,过了花甲之年,才会想修建陵墓的事情。因此,有人说,梁王,不仅傻,而且怕死。
她太了解郑君琰了,他这个人,不可能怕死,也不傻。修建陵墓,她能想到的,只有一种可能:他即将出兵江南,没把握战胜萧陌和陈朝奕。所以,连坟墓都提前建造了起来。不过,为什么要把陵墓选址选在武陵?
不得不联想到自己的身上。假如是这样,那真是大大的不妙了。
出去这件事,忽然变得仓皇起来。犹记得,上次分别之际。他说,再见面,白首不相离。她也答应了。却不想,命运如此捉弄人。
四年前,她的确恨他。但现在回忆起来,之所以恨,还是因为爱而不得。她恨他不把她留在身边。也恨他的权力不够大,保护不了自己。更恨他的身边有个陈珊,还是陛下内定的梁王妃。王妃二字,简直执念成了心魔。
她是那么想当王妃,以至于当不到,就恨了起来。
但是如今,与恨比起来。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她深吸一口气。云缨,云缨,无论多着急,现在必须保持镇定。现如今,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失忆。万一大家知道她的记忆回来了,那么大概就不肯放她出去了。所以一定要装作失忆的模样,然后再想办法出去。
她把目光放在窗外——雨势更大了。
过了几天,武陵的桃花汛来了。桃花汛是每年的三月下旬或四月上旬间猛涨的春水。黄河自古以来就有桃花汛期。经过了前几年的水灾,武陵的水文环境更加恶劣。今年更糟糕,这几天大雨连绵不绝,黄河下游多处决口。
这一次,黄河水终于造访了桃花源。淹没了一个村庄,沉了几十亩良田。四大家族的长老连夜召集族人开会,将受灾的民众接到城中安置。
但是桃花源被淹,实在是不好的兆头。果不其然,几天之后,工部有消息传来:整个桃花源岛都下沉了七八寸。因为泛滥的黄河水冲垮了岛下的泥沙层,导致岛屿开始塌陷。这一次小小的瘫江只是千年岛屿沉没的先头之兆。
云缨也读过几本关于河防的书,但是黄河的水患层出不穷。除非朝廷真的花大力气去治理,否则黄河的水患不会消停的。
这夜,乌信他来找她,谈的是灾民安置的问题。
她叹了口气:“乌先生,就算桃花源撑过了今年的桃花汛,那么到了梅雨季呢?明年的菜花汛,桃花汛又怎么办?”
桃花源开创之初,只有五万人口。但是到了现在,已经膨胀到了十万人口。人在增加,但是岛屿的大小不变。本身如何生存就是问题。加上四年前,黄河流域遭受到了千年不遇的大洪水,导致黄河整个改道。桃花源正处在黄河新的河道上,受到冲击影响,桃花岛将会慢慢沉下去。那么,桃花源的人只有选择出世了。
乌信他也知道这个,沉吟道:“你的意思说,让族人全部搬出去?”
她点了点头。又自嘲一笑:搬出去谈何容易。
乌信他也道:“长老们不会同意的,除非大陈灭国。”
她沏了一杯茶:“但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这样,我和你们出去一趟,寻找一个暂时的栖息之地好了。归根到底,桃源只是个荒无人烟的住所。天下之大,这样的地方不是没有。就算不依附大陈,搬个家总归没问题吧?”
乌信他摇了摇头:“我们的族人一旦出世,再想遁世那就难了。”
她还是坚持:“难道等黄河水发,淹没了家园吗?乌先生,你得想想,如果人都不能活下去,谈何复国?!谈何光复大楚?!”
乌信他点了点头。又起身而去:“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