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啸休息了几天之后,回到宫里,销了假期,带着十名郎官来到广川邸。
董仲舒就住在这里。
按照习惯,爵赏功,位赏能,梁啸封了侯,却没有升职,还是骑都尉,只是多了一个加官:侍中。俸禄也没变,依然是比二千石。尽管如此,他依然是一个传奇。
长安是京师,二千石到处有,王侯满街走。不过那些王侯大多是世袭,对普通百姓来说,他们的富贵是天生的,指望不上。梁啸以一个普通的郎官出使西域两年,便立下军功封了侯,这才是他们能够效仿的榜样,是长安百姓教育子弟时最常提及的人。
而梁啸率领郎官为董仲舒做卫士,就成了读书人,特别是儒生们最津津乐道的事。谁都知道这是天子尊崇儒学的象征,儒生的春天要来了。广川邸一时门庭若市,有来看董仲舒的,有来看梁啸的。这一老一少,一文一武,是眼下长安城最有名的两个榜样。
不过,这一老一少两个榜样之间可没什么交流。梁啸从不进门向董仲舒请教,他只是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闲下来就关上房门练习导引术。练习霸王技没什么指望,但是武技却不能丢下,这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容不得一丝松懈。
大概是觉得董仲舒有望再次入仕,他的不少弟子都赶到长安,以侍奉老师为名,希望能得到入仕的机会。广川邸很快就人满为患,每天书声朗朗,听起来倒是很悦耳。
司马迁也在其中,不过他不是为了能沾光入仕,而是求教。他对董仲舒的“大一统”理论很感兴趣,以前就间接的了解过一些,现在有机会当面请教,他当然不会错过。在拜访董仲舒的时候,他也会来找梁啸,和梁啸聊一些宫里的情况。问问千里眼的研制工作。
梁啸对考工室研制千里眼的事不怎么上心。他将翻译希腊典籍的事交给了巴图。巴图在长安闲得没事做,有个差事做,他干劲十足,每天在考工室泡着。考工室负责为皇家制作甲胄、武器等各种物资。这些工艺都不是西域能有的,巴图兴趣很浓。只有在翻译遇到问题的时候,他才会来找梁啸。
通过司马迁和巴图,再加上不时来看他的卫青等人,梁啸虽然不在宫里。对宫里的情况倒也不陌生。虽然刚刚是三月,天子已经开始筹备秋季攻击河南、陇右的战事,只是做得比较隐蔽,又刻意保密,风声还没有传出来,普通民众根本不知道一场大战迫在眉睫。
这一天,天子命人召梁啸入宫。梁啸不敢怠慢,将差事交待给手下的郎官后,自己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宫里。得知天子在考工室,他又匆匆赶到考工室。
考工室里气氛压抑。以考工令为首的相关官吏及工匠们都跪在地上,神色紧张。天子怒气冲冲,脚前摔了一堆镜片,到处都是琉璃碎片。
“梁啸,这是怎么回事?”看到梁啸,天子没好气的问道:“让你们做更好的千里眼,你们做不出来也就罢了,怎么能复制也复制不出来?”
梁啸心知肚明,看了考工令一眼,小心翼翼的避开地上的碎琉璃。走到天子面前。“陛下,技术改进本来就是一件很难的事,不可能一蹴而就。就算是复制,他们也只能复制出外形。复制不出材质。”
“你不是给了他们定式了吗?”
梁啸苦笑道:“陛下,定式只能计算需要什么样的外形,如果材质达不到,计算出来也没用啊。”
天子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梁啸给考工令使了一个眼色,连忙跟了出来。一溜小跑的跟在天子后面。天子听到脚步声,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歪了歪。
“你是不是想逼我向淮南王求援?”
梁啸连天的叫起屈来。“陛下,这可冤枉臣了。臣怎么敢逼陛下啊。”
“你敢说,你最近没有见淮南翁主?”
“见了。”梁啸很坦然。“而且臣还问起琉璃的工艺了。”
“她怎么说?”
“她什么也不肯说。不过,听她那意思,千里眼成品率极低,就算是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大量制作,或者制作大型的千里眼,还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这都需要投入一大笔钱。”
天子听了,脸色稍缓。他停下脚步,来回走了两圈。“再过数月,夺取河南、陇右的大战就要开始,我想给参战的将军都配备一只千里眼,以利作战,如果来不及做出来,可如何是好?”
梁啸也无计可施。他也有些奇怪,这一个多月了,刘陵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难道她没能说服淮南王?
天子沉吟不语,面色阴晴不定。看得出来,他非常为难,既想尽快将千里眼装备大军,又不愿意向淮南王低头。他正在力捧董仲舒,转身却请淮南王帮忙,多少有些气短。
就在此时,韩嫣快步走来,淮南王刘安求见。
天子转头看了梁啸一眼。梁啸无辜地摊摊手。“陛下,这事和臣真没关系,传诏的郎官可以做证。”
天子哼了一声,不理梁啸,快步向宣室殿走去,一边走,一边让人去通知严助、司马相如等人赶过来。刘安学问好,又是长辈,天子在他面前有些底气不足,就连写信都要让司马相如润色一番才敢送出去,生怕被刘安笑话。
赶到宣室殿,刘安正在殿门外等候,看到天子,他上前施礼。天子连忙托住他的手臂,笑道:“王叔,这又不是朝会,就不用那么拘礼了,以家人礼见吧。”
“多谢陛下。”刘安也不客气,重新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