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如此,梁啸还是爽快地答应了严安。
他和天子之间还没有撕破脸,连严安都觉得天子对他信赖有加,其他人更看不出其中的端倪。既然如此,他当然也要掩饰好,毕竟这张虎皮还能起不少作用。
“听严君语气,想必对如何进军已经有成案在胸了。”
严安谦虚地笑了两声,把目光瞟向了舆图。“是有一些想法,不过还不成熟,需待奏请陛下之后,请陛下定夺才行。”
梁啸用手指点点舆图,提醒道:“严君所言甚是,用兵如射箭,需得三思而行。一旦箭离了弦,再想反悔可就迟了。轻则辱身,重则辱国,岂能大意。赵胡虽有意向化,可是吕嘉等南越土著未必就知道我大汉的强盛广大,说不定还以为岭南就是天下之中呢。让他们放弃独立,俯首称臣,恐怕没那么容易。”
严安大笑,连声附和。南越士大夫的表现正如梁啸所说,骄横无知,如井中之蛙。
两人说得热络,梁啸也拿出了他这段时间的劳动成果:一份图文并茂的植物图鉴。
严安翻看着图鉴,兴趣并不怎么浓。从淮南带来的画师画的图虽然很精妙,可是配的文辞却太粗陋了——至少在严安看来如此,简直近乎大白话,什么树,高几何,粗几何,几年能成材,有什么特点,诸如此类。
“君侯这是打算做博物之学?”
见严安没什么兴趣,梁啸也不勉强,将图鉴收了起来。对他来说,这可是真正的宝贝。如果真要南征,进入丛林作战,这些资料就是千金难求的生存手册。丛林固然凶险,可如果你懂得丛林,也会发现无穷无尽的资源,有如鱼得水之感。
做向导的越人就是如此,他们对丛林的亲近。让梁啸非常羡慕。
“严君和我一起回庐山,我让你看一些更有趣的东西。”
“好。”严安正中下怀,一口答应。
——
“呯!”一声巨响,天子一掌拍在案几上。案上的书简笔墨都跳了几下,几滴墨沾在竹简上,摇摇晃晃,晶莹可爱。
可是天子的心情却非常糟糕。
韩嫣死了。
他怎么会死?梁啸的奏疏中给了一个理由,说是水土不服。又中了瘴气。这个道理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可是天子却依然看出了破绽。
那么多人一起,为什么偏偏韩嫣死了,其他人却一点事也没有?
天子第一时间想到了梁啸。梁啸不是什么君子,他有仇必报。江都王刘建得罪了他,如今身败名裂,死期可至。严助、朱买臣得罪了他,如今墓草森森。韩嫣和梁啸一向也不和,这次去豫章更是有目的的,梁啸如果要对他下手。理由很充足。
天子将送信回来的郎官叫了进来,沉声问道:“韩嫣是怎么死的?”
郎官早有心理准备,按照梁啸说的统一口径回复。天子也不说话,静静地听着,直到郎官说完,他才冷笑一声:“这是梁啸编的故事吧?”
天子的声音并不大,可是在郎官耳中却犹如晴天霹雳。他大吃一惊,不知道怎么回答天子。看他这副神情,天子知道自己猜中了,更加怒不可遏。他站起身来。背着手,踱到郎官面前,俯视着郎官。
“朕再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还不说实话,就到大狱里去说吧。欺君之罪。是你扛得起的?”
郎官面色如土。他不知道自己哪儿犯了错,居然被天子看出了破绽。进了大狱,那还能活着出来吗?不仅是他本人,就连他的家人都会受到牵连。
“陛下……”
“说!”天子轻喝一声,却透着说不出的威压。
郎官吓坏了,连连叩头。将事情的真相一一道来。
天子愣住了。他知道了真相。却发现真相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梁啸是说了谎,可是这个谎言却并没有什么恶意。相反,梁啸这是在维护他的脸面。
天子很失望,很愤怒,却不是针对梁啸,而是针对韩嫣。
韩嫣居然好色如斯,五个漂亮的越女服侍还不够,还要再找两个少年?
天子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人狠狠的扇了一耳光。他看着面前的郎官,恨不得让人立刻将这个郎官送到大狱里处死,好将这个消息封锁住。不过他也明白,知道这件事的人太多了,他总不能将这些郎这全部杀死。就算杀死这些郎官,不是还有梁啸、灌夫、韩说么。
“你知道该怎么做吗?”天子盯着郎官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臣……”郎官战战兢兢,牙齿打战。
天子返身从案上拿起梁啸的奏疏,在郎官面前晃了晃。郎官如梦初醒,连连叩首。
“去吧,管好自己的嘴!”
“唯!”郎官如逢大赦,嚅嚅而若。直到出了大殿,被风一吹,他才发觉自己满头是汗,已经汗湿重衫。
天子站在大殿中,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他的牙齿咬得紧紧的,咯咯有声,仿佛在撕咬着什么。一旁的侍者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惹怒了天子,蒙受无妄之灾。
这一夜,承明殿的灯亮了一夜,天子的身影如同鬼魅,伴随着含糊不清的咒骂,飘忽不定。
——
梁啸陪着严安回到白鹿精舍。
看到那明亮的琉璃窗户,严安大吃一惊。“梁君侯,这是不是……太奢侈了?”
梁啸无所谓的耸耸肩。“如果只做数月停留,的确有些奢侈。可若是想打造百年精品,就谈不上什么奢侈了。一来琉璃虽然造价不菲,但实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