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啸的眉梢微挑,不由自主的歪了歪嘴。他什么也没说,接了气,天子解释了一下派他出使南越的考虑,嘱咐他注意安全。又特地声明保留他的庐山庄园和百顷菜田,作为他的私产。至于他督造楼船的差事,天子没有提,自然是免掉了。
“陛下对我真是恩重如山啊。”梁啸收起诏书。假模假式的感慨了一句。
“是的,陛下对君侯期望甚高。望君侯努力,莫要辜负陛下的一番苦心。”
“哈哈哈……”梁啸大笑,招招手。“同喜同喜,今天请诸位吃彭蠡湖的特产。不醉不归。”
——
夜深人静,月儿隐有浓密的树丛中。半酣的梁啸沿着山路缓步而行,秦歌与他并肩,背着手,久久未语。
梁啸轻叹一声,感慨不已。“想不到,时隔数年,我们又要并肩作战了。”
秦歌笑道:“是的,不过如今你已经是食邑三千八百户的冠军侯,而我却还是一个六百石的郎官。”
“这不过是运气罢了。对了。北疆战事结束,仲卿是不是又加官进爵了?”
“斩首三万五千七百级,增邑三千五百户,总共四千三百户。”
梁啸沉吟片刻,有些意外。“没升职?”
“没有,还是中大夫,加侍中。”
“这可不合常理啊。”梁啸笑道:“天子对此战不满意?”
“有河南之战珠玉在前,这一战如何能让天子满意。”秦歌也笑了起来。“杀伤与战损相当,仲卿还能增邑,已经是天子格外开恩了。哦。对了,仲卿这次也要出征,他随韩公出会稽,征夫人也顺便回家探亲。”
梁啸眉头轻颤。却什么也没说。卫青被派到会稽去,多少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这当然没什么问题,他出使南越,卫青协助韩安国出兵会稽,两个最能打的年轻将领一起上阵。天子给足了南越面子。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未尝不是天子为辽东之战布局。
卫青会是那个真正出征辽东的人?如果真如此,到时候他还真找不出理由反对,与卫青争功,他会被人唾弃的。
天子真是用心良苦啊。
“宫里怎么样?”
“宫里变化不少。卫子夫接连生了两个女儿,陛下不太高兴。两位陈夫人双双有孕,据太医说,至少有一个应该是皇子。如果属实,那陛下一直以来的心事也算了了。主父偃入了宫,陛下非常欣赏他,不到两个月,就升了官。张汤办理江都案有功,如今做了廷尉掾,颇得陛下宠幸……”
秦歌将宫里的事一一到来,梁啸静静地听着。天子知道他和秦歌的关系,安排秦歌来,就是给他传递这些消息的。从目前所知来看,天子似乎对他恩宠不减。至于天子究竟在想什么,秦歌不知道,只能靠他自己去猜,靠现有的信息去分析。
和秦歌聊到半夜,梁啸回到房中,完成夜练之后,他没有入睡,而是给天子写了一封谢恩疏。
第二天,他派二十骑士带着谢恩疏,护送邓国斌等人赶往长安,自己整理行装,踏上了出使南越的征程。
——
天子托着腮,盯着精致的船模,眼睛眨也不眨。
这两只船模虽然长不过六尺,高不过三尺,可是每一个部件做得都非常精细,一点也不像模型,给人强烈的逼真感,仿佛是一艘整装待发的战船,随时可以,扬威四海。
“这船能入海吗?”天子忽然问道。
“应该没问题。”奉诏赶来的尚工令也看得入神,听到天子的问题,连忙说道:“不过究竟如何,还要看造出的真船。模型再精妙,毕竟是模型。”
天子瞥了他一眼,将图纸推到他的面前。“在梁啸回来之前,造出真正的战船。”
尚工令露出为难之色。“陛下……”
“如果你自认做不到,那就让位避贤吧。”天子哼了一声:“照猫画虎都做不好,你还能干什么?”
尚工令苦了脸,却不敢再说。他让人抱起图纸,自己小心翼翼的抱着船模,拜别出殿。
天子看着他的背影,又出了一会神,这才转过头,打量着徐乐和主父偃。“你们都是临海之人,觉得这船怎么样,能不能入海远航?”
主父偃应声道:“陛下,出海可不仅仅要有船,还要能辨别方位。大海之中,水天茫汇,若不能辨别方位,极易失去方向,饥渴而死。”
天子奇道:“海里不全是水么?怎么还会渴死?”
主父偃笑道:“陛下有所不知,海水苦咸,根本无法饮用。勉强饮之,无异于饮鸩止渴。”
“当真?”
“陛下,的确如此。”徐乐附和道:“不仅如此,海中风浪极大,还有巨兽,这船虽然阔大,却未必能保得万全。”
天子微微颌首,没有再说什么,眉宇间却多了一份难以察觉的释然,嘴角微微一挑,露出些许得意。
主父偃垂着眼皮,眼睛却一直盯着天子,看到天子嘴角的那抹得意,才悄悄地松了一口气。自从得知韩嫣死讯,他一直提着一颗心,生怕天子因为韩嫣的死怪罪梁啸。现在看来,天子对梁啸还算放心。
——
刘陵进门时,扶着门框站了片刻,才迈步进屋。
阿尔法赶了过来,扶住刘陵。梁媌也站起身,关切地问道:“阿陵,你怎么样?”
“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