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啸看着侃侃而谈的霍去病,心中凛然。看来霍去病真是天生的战士,而且是那种极度偏执的。他的战术根本不在乎战士的伤亡,只有一个目的,尽可能的杀伤敌人。不得不说,这个战术和他后来的作战实践非常吻合。
霍去病耀眼的战绩背后是巨大的伤亡,甚至是高达七八成的伤亡率。这还是在天子将精锐都调到他麾下的情况下。其他人,包括卫青在内,就算想复制他的战术也没那基础。当然,他们也做不到这么极致,特别是李广那种爱兵如子的将领。
可是,如果抛除道德因素,霍去病的成功却不是偶然,他更符合战争的本意。多位名将都说过类似的话,能杀敌不算本事,能杀自己人才算本事。什么是名将?能让士卒不顾生死,即使伤亡惨重,士气也不会崩溃,依然能勇往直前,这才是名将。
霍去病显然符合这样的特征,因为不管伤亡有多大,他都能带着部下由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相反,爱兵如子的李广却是由一个失败走向另一个失败。
“师兄?”见梁啸不说话,眼神怪异的看着自己,霍去病讪讪的闭上了嘴巴。
“哦,没什么,你分析得很到位,我只有一点补充。”梁啸掩饰地笑道:“行军作战,不仅要考虑双方的战士,还要考虑将领的心态。俗话说得好,将为一军之胆,将领的一得一失,很可能就决定着大军的生死。”
霍去病若有所思,点点头。
“李将军是名将不假,可是他求战心切,在双方兵力相差无几的情况下,他会主动挑战。”身后传来天子的声音,略显沙哑,透着说不出的疲惫。“可是,如果只给他一万人,他就会谨慎许多。实际上,我军人数虽然减少了一半,战力却得以保持。如此一来,面对同等兵力的时候,我军的胜率会更高。”
梁啸和霍去病连忙起身,躬身行礼。“陛下。”
天子走到梁啸面前,伸手取过来梁啸手中的黑弓。“我说得可有差错?”
“陛下所言,句句直指要害。”梁啸躬身道:“若论将将,陛下认了第二,谁敢认第一?”
天子眉毛微挑:“若论将兵呢?”
梁啸微微一笑。“臣以为,若论将兵,这儿的三个人之中,臣与陛下并列第二。”
天子目光微闪,哑然失笑。“我的意思是说,小去病不仅超过我,还超过来你?”
“若论天赋,我们不相伯仲。不过他的运气比我好,我幼时顽少乡里,十五岁才学习兵法,他却是孩童之时就在陛下身边,耳濡目染,这等际遇,又岂是臣敢奢望的。别说是臣,放眼天下,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梁啸这话既说得实在,马屁又拍得不露痕迹,天子听了,开怀大笑。“小去病,你可以努力,将来千万不要辜负了你师兄的厚望。”
霍去病激动不已。“臣一定努力,不负陛下,不负师兄。”
“那……如果论射呢?”天子晃了晃手中的弓,勾住弦,用力拉了两下,却没有拉开,脸有些泛红。
梁啸当仁不让。“臣不敢欺君,就臣所知,臣当为魁首。”
“你可别忘了,小去病在射艺上也比你早哟。”
“他是比臣,可是他没有臣专心。”梁啸自信地笑笑。“臣自从习艺至今,每天子时、辰时习射各一个时辰,从未间断,谁能有这样的恒心?”
天子怔了片刻,轻轻地吁了一口气。“怪不得你的射艺能如此出神入化,原来竟是这样练出来的。南人有言,人而无恒,不可以为巫医。信哉,信哉。”
霍去病也愣住了,挠挠头。
“寸有所长,尺有所短。臣以为,没有人能够全知全能,总会有长处,有短处,陛下又何必自责。”
天子哈哈一笑,将弓塞到梁啸手中。“好吧,既然如此,我以后就不和你谈射艺的事了。将来等诸皇子长大,再请你授艺,你可不能推辞,要像传授小去病一样,倾囊相授才行。”
梁啸心中一动。天子这句话看起来像是随口一说,但天子是什么人,他最清楚不过。这种朋友式的谈话其实是最大意不得的,你既不能太正经,又不能完全把天子当朋友相待。
“陛下希望臣倾囊相授,但不知陛下许臣以什么样的身份面对皇子?师乎,友乎,臣乎?”
天子无声地笑了。“既是传授,当然要以师礼。”
“臣遵命。”梁啸躬身施礼。
君臣二人会心而笑。
这几句话看似随意,其实大有深意。俗话说得好,师臣者王,友臣者霸,梁啸问待皇子之礼,看似天子对皇子的期望,实则是确定双方此刻的身份。如果以友的身份面对皇子,对天子就只能为臣。如果以师的身份面对皇子,对天子就为友,至少不是简单的君臣关系。天子说当以师礼待皇子,其实就是承认他与梁啸之间的某种平等关系,这也为梁啸目前的尴尬身份做了一个解释。
梁啸接受的不是未来的皇子师傅身份,而是天子之友的身份。
“我问你一件事。”天子想了想。“你在豫章时,曾经说过平阳侯有可能出仕,是从何而来的信心?”
梁啸笑了起来。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就知道迟早有一天,天子会问他这件事。
“陛下,臣没有说平阳侯可能出仕。臣只是说诸郎官若想征战富贵,就要紧跟平阳侯。俗话说得好,如果成不了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