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想印些什么呢?”
“这个……”被梁啸追问,窦婴不得不按捺着兴奋,认真地思考起来。过了一会儿,他有了思路。“比如,我可以印文赋,司马相如、枚皋他们都有不少名篇,只能靠手抄口传,讹误在所难免。如果我用印的方法,即使传遍天下,也不会有一字讹误,多好?”
“的确是一个好办法。不过赋只在文人骚客之间流传,业务量有限。你好好想想,还能印些什么?”
“还有……邸报。”窦婴又道:“朝廷发往各郡县的邸报都是靠手抄,如果能印,也可以更快捷。”
“邸报是可以印,以你窦公出面,陛下也能给你这个面子。不过,邸报的数量太少,恐怕养不活你。”
窦婴挠头了。他瞟了梁啸一眼,忽然笑道:“哈哈,我何必这么费脑筋,你肯定有想法,说来听听。”
“我是有办法,可是我怕说给你听,会家宅不宁。”
“不会,不会,翁主那里,我替你说情,她多少要卖我一点面子。”窦婴大笑,拉着梁啸的手臂,连声催促。梁啸不紧不慢的说道:“窦公,你应该像那些年轻人一样,多出去走走,开开眼界,不要把目光总是落在朝廷和那些达官贵人身上。有时候,普通百姓那里对学问的需要更多。”
窦婴将信将疑。“你说说看。”
梁啸笑笑,一字一句的说道:“比如历书。”
窦婴如梦初醒,一拍大腿。“没错,历书可是家家户户都需要的,而且每年都要更换,虽然赚不了几个钱,可是量大啊。长安附近就有十几万户,我的天哪,就算几家合用一本历书,那也是几万本啊。”
“这只是一方面,还有一个更好的主意,我相信天子听了,肯定会夸你窦公老成谋国。”
“什么事?别卖关子,快说来听听。”
“蒙书。”
“蒙书?”
“是的,长安附近多有富贵之家。他们的子弟都需要读书识字,那蒙书总是需要的吧?现在没有统一的蒙书,各随其便。如果你请人摘录古籍,挑选一些为人处事的名言,配以图画,在教蒙童识字的同时,又让他们通晓为人处世的道理,岂能不受欢迎?这样一来,你既有了业务,足以维持印书坊的运转,又能辅助天子教化人心,岂不是一举两得?”
窦婴瞪大了眼睛,看了梁啸半晌,突然一掌拍在梁啸肩上,起身就走。
梁啸捂着肩膀,叫道:“唉哟喂,窦公,你这是干什么啊。我的主意不好,你也不用这么生气啊。”
“我不是生气,我是怕你反悔。”窦婴扬扬大袖,飞一般的跑了。
梁啸歪歪嘴。“老小孩,我还没说完呢,你怎么就跑了。比起蒙书,我还有更好的主意啊,没办法,只好下次再说了。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也要一件一件的办。”
——
窦婴一溜烟进了宫,求见天子。
天子虽然忙,听说老臣窦婴来了,还是立刻接见了他。窦婴最近的所作所为让天子非常满意。眼前少了一个倚老卖老的老臣,长安多了一个排忧解难的管家。窦婴发动陈窦子弟游历、从征,都帮朝廷解决了不少实际困难。
“窦公,最近服用了什么仙丹,精神这么好?”
“能为陛下效力,臣自然精神抖擞。”
“哈哈。”天子大笑,伸手命人赐座。窦婴入座之后,天子又道:“长安的舆情如何?”
“平阳侯大捷的消息传到长安,长安一片欢腾。人人愿为陛下效力,每天都有人出长安,赶往前线。就是这甘泉宫旁也有不少请战的人呢。即使文弱书生也备受鼓舞,愿一展才智,博取功名。陛下,现在可真是君民一心,众志成城啊。”
天子非常满意,掩饰不住眉宇间的得意,连连谦虚了几句。
“那……有没有人再说河患之事?”
“有啊。”
天子一怔,脸上的笑容顿时散去。
“陛下,臣抛了一块砖,引出了无数的玉。”窦婴抚着胡须,哈哈大笑。“游记印行之后供不应求,不仅让臣小赚了一笔,还让更多的人看到了我大汉的万里河山。如今想外出游历的人越来越多了。枚皋封侯的消息传到长安,更是给这把火添了一把柴。想考察大河,为陛下治河出谋划策的人数不胜数。陛下现在要担心的不是没有资料,而是如何甄别资料了。”
天子听了,如释重负,不由得眉开眼笑。封枚皋为侯就是为了刺激那些士子,让他们像枚皋一样走出去,游历天下,为大军征伐提供地理情报。如果没有枚皋提供的西羌地图,曹时如何能准确的捕捉到羌人的行踪,一举立下斩首三万余级的大功。
兵法上常说,大军未动,粮草先行。现在天子有一个新的感悟:大军未动,士子先行。不管是河南之战,还是河西之战,都说明了一个问题,要想在军事上取得成绩,对地理情况的了解是最应该考虑的问题。如果没有这方面的准备,即使是百万大军,入未测之地,也很难保证取胜。
要想了解山川地理,风土人情,并绘成精确的地图,普通人很难胜任,只有识文断字的士子才能做得到。在这方面,枚皋无疑是最适合的榜样,天子觉得三百户都不足以赏枚皋之功,之所以这么做,只是避免影响战士的情绪。等大战结束,他还准备再增枚皋的食邑。
“富贵虽能激励人,但若非窦公居高一呼,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