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慕容峻在客栈的院中,目送苏霜岚和封平两人从房顶上跳跃而去。成安见王爷一直默默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连忙安慰道:“王爷宽心,以王妃和封平的身手,绝不会出什么纰漏的。”
慕容峻点头,低头看向自己的腿伤,轻轻叹息。
苏霜岚和封平去了很久,直到后半夜才回来。落在院中的时候,只见慕容峻仍然如他们离开的时候一样,静静地坐在那里。苏霜岚心里微紧,脱口责怪道:“我不是跟你说了你腿上有伤应该多休息,也不能沾染寒气吗?夜深露重寒气侵染,你是想让我之前的功夫都白费啊?”
慕容峻的眉眼中流露出温柔笑意,抖了抖身上的衣衫和薄被:“很暖和,都有点出汗了。”
天太黑,苏霜岚刚才根本没看清他身上还有薄被,但还是嘴硬地说道:“寒气是直接侵体的好不好,哪里还管你有几层被子……”
封平见苏霜岚还要叨叨的样子,连忙禀报道:“王爷,我刚才与王妃看得真切,那图丰的女儿在给自己的夫君廖景谭喂药,吃完之后廖景谭身上的红斑更多了。通过他们俩的对话得知,这所谓的恶疾,不过是图丰的女儿图若珍下药搞出来的,最开始她只是给廖景谭下药,让他看起来像是感染疫病,以此逃脱朝廷的召集,不去修筑宫殿。但后来可能是怕被发现,不知怎么将城中百姓也下了药,弄得整个玉州城像是感染了瘟疫一般。”
慕容峻点头:“果然如此。图丰可知情?”
“图丰一个人在书房忙于点算账务和清查存粮,暂时看不出他有什么问题。”
苏霜岚补充道:“只怕还要再去趴几次房顶,才能探听出更多的消息。图若珍给廖景谭喂的药颜色殷红,味道奇特,我一时难以断定全部的成分,最好是能拿一点出来,这样就能配制解药了。图若珍那里肯定是有解药的,如果能找到直接拿出来,那就更好。”
慕容峻赞同,又说道:“之前一直没有人死亡,证明他们并不想将事情闹得不可收拾,然而最近几天却突然弄死了人,这其中一定发生了我们不知道的变故。”他看向苏霜岚:“有没有可能是图若珍没有控制好毒药的效力?会出现这种情况吗?”
苏霜岚略略沉吟:“这也是有可能的,她给别人下药肯定是从水源或者饭食入手,城里这么多人染病,肯定不是她一个人去下的药,既然假手他人,量多量少的还真不一定,再说又怕被人发现,紧张害怕的时候难免出错。也许那些年老体弱的人,就是因为用量过多致死,而年轻的人大概能挺得住。”
慕容峻说道:“时辰不早,都回去休息吧。”
封平应声行礼退下,苏霜岚瞟了慕容峻一眼,自己径直往里走。慕容峻在她身后“哎呦”了一声,她走了几步站定,没有回头地问道:“怎么了?”
慕容峻的声音带着疲惫:“坐太久没有动,手臂也麻了,没有力气推动轮子。”
苏霜岚咬了咬牙,一跺脚就转身过来,走到他身后推他走。慕容峻在前面微微一笑。
回到客房,苏霜岚抱着被子放在软榻上,慕容峻不解道:“一向都是你睡床,怎么今晚要睡在小榻上?”
苏霜岚“哼”道:“还不是某些人在外面沾染了寒气,要施针活血,小榻施展不开。”说着把慕容峻扶到床上躺好,卷起他的裤腿,熟练地扎了三针下去。
慕容峻看着她认真的侧脸,说不出的恬静美好,缓缓地闭上眼睛,喟叹着说道:“三年以来头一次觉得,受伤,并不全是坏事。”
苏霜岚心中一跳,微微瞟他一眼才发现他闭着眼睛,当下镇定不少,打着马虎说道:“福祸相依是自古就有的道理,没有任何一件事是完全的好,或者完全的坏,凡事都必然有两面。堂堂王爷,连这都不懂。”
“从前,从没有感受得这么清楚过。”慕容峻睁开眼看着她:“你呢,嫁入王府对你而言,是好的方面多一点,还是坏的方面多一点?”
苏霜岚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来到这里本就是个异数,是完全违背常理的,是因为要帮助慕容峻回到正轨,以此让爷爷摆脱病魇的折磨而来,根本没想到会走到嫁给他的这一步。她应该如何回答?嫁给他是情势所迫,是万不得已?还是……自己也并不排斥,甚至还有些欢喜?
可无论如何,她终究要离开,再多的心思情绪又能怎样,又能如何呢?
爷爷的警告再次回荡在耳边:“记住,一旦历史被拉回正轨,慕容峻顺利登基,你就要立即返回,否则,你极有可能凭空消失在时间的裂缝之中飞烟灭!”
她心头一寒,不由自主地搪塞着说道:“哪里还顾得上好坏?能保住命就不错了吧?”
慕容峻脸上略有苦笑,眼中仿佛有千言万语,却最终咽了回去。他静静地看着她的侧颜,心中描摹了千万遍,只觉说不出的安好静稳,渐渐睡去了。
苏霜岚感觉到慕容峻已经睡熟,慢慢拔出针收好,回到小榻上拥被而坐,正对着慕容峻。她第一次如此仔细地打量他,英挺的眉眼透着淡淡的温柔,不似平日里冷淡漠然,而那饱满的双唇……苏霜岚莫名脸红地想起那个突如其来的吻,挫败又羞涩地把头埋在了被子里。
注定没有结果的事情,还有开始的必要吗?
苏霜岚摇摇头,盖上被子转过身不再看他。
图丰大宅。
宅中一个平日里没有什么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