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战争!
是战争就会死人,面对战争,军人别无选择。
你可以选择怎样去战斗,但你无法选择一场没有代价没有牺牲流血的战争,正如在战斗来临的那一刻,你只能选择战斗一样。
因为只有战斗,你们才能活下去。
结巴,你一定要活下去。这一刻来自西街的少年信念无比坚定,坑道外的轰轰炮声,震得坑顶上的钢骨撑架发出一遍咯吱吱的声响,碎石如雨落。大地颤抖。
勇哥,你还活着吗?
一发炮弹将瞭望哨的掩顶整个的掀走了,巨大的冲击气流宛如波浪般排山倒海。距离过于近的原因,尽管结巴小兵与勇哥都趴伏在掩体里,但那股非人力可抗拒的冲击力,还是将掩体的入口掀翻了一半,勇哥头顶的钢盔不见了,满面血迹。
炮弹炸响的那一瞬间,将头贴紧了泥地的白结巴头顶的钢盔承受了无数豁然横飞的块石与细碎单片,在一片震耳欲聋的咔嘣咔嘣撞击声里,那顶钢盔拯救了结巴小兵的生命,面朝洞口的那一面却如筛孔般痕迹斑斑。
从短暂而急促的窒息里苏醒过来,耳轮中全是嗡嗡的轰鸣声,思维有点混乱,眼神也有点散乱,白结巴不知道巨大的冲击力叫他的眼耳都有血流出,抖落了满背的泥土,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这种预感和生命有关。
白结巴很慌,黑暗中完全感觉不到勇哥的生命气息存在。
勇哥!勇哥!白结巴疯了似的用双手开始摸索,触手处是一遍土石,入洞时白结巴记得勇哥就在自已的右侧,或许是受冲击力的影响,显然结巴小兵的触觉有些迟钝。
勇哥!勇哥!黑暗里白结巴绝望了,这种绝望来之凶猛,似乎着生命里有种美好的东西在失去。
勇哥---勇哥---白结巴双手刨着泥石,喊声却愈来愈弱,愈来愈无助……
我草!你妈的死结巴,你能不嚎丧吗?
滚!白结巴有些忘我,不过瞬间凄然愣住,借助掩体外豁然燃起的烈火,侧身朝里看去,掩体内隐然可见。
我靠……勇哥,你还活着吗?
别废话了。哎呀!痛死我了。你妈的能轻点嘛?勇哥身子半躺,歪在掩体壁上,脸上不住有鲜血流下,语声含糊不清。
哦!不好意思呀!勇哥,这不,我是高兴的。大惊大喜之后的结巴小兵早已经是忘乎所以,他扑上去时,左膝盖骨跪在了勇哥横伸在地上的大腿上,白结巴的那个力道极其迅猛,即便是一小队的二土匪老黑猝然之下也禁受不起,何况是受伤之后的勇哥。
其实,勇哥受的伤不重,炮弹掀翻瞭望哨时,他的身子还未完全伏下,炸弹的冲击气浪直接将他掀翻了,血流了不少,一块弹片洞穿了他的脸,附带撞落了两颗槽牙。
之所以这半天才有反应,一个原因是他也给震晕乎了,另一个原因自然是一时间没法开口。
不过换谁满嘴是血,并且嘴里还有两颗槽牙和一块弹片,都一时开不了口。
勇哥,你可吓死我了。白结巴这时已经用急救包按住了勇哥脸上的伤口,那个伤口洞穿,看着十分惊心。
你别在说话了。知道吗?白结巴说,一说话你嘴里就流血,我紧张。
炮弹来袭的最初那一刻,其实,大家都紧张。
对于急需打一场越战的杨堑来说,此刻是兴奋大于紧张。
这个早已经将生命融入了仇恨的复仇者在耳轮里滑过炮弹的呼啸声时,并没有进入掩体,仿佛老僧入定般杨堑趴伏在瞭望口后,双目如炬,任凭呼啸而来的炮弹在身前背后左右炸响,依旧是纹丝不动。
炮弹掀起的土石迸飞,许多原本枯焦覆倒的树干被重新抛到了空中,在四分五裂后落下,然后是火光,然后是满世界里的硝烟弥漫。
第一次亲历炮火洗礼的杨堑并不明白这夜的炮火有多猛烈,他只知道无论多么猛烈的炮火只不过是个序幕,而真正的激烈流血必定是在炮火之后。
无数幕电影中才有的战争场面重现,杨堑不知道什么叫视死如归,也不知道什么叫革命英雄主义,唯一的或是本能的杨堑对死亡没了恐惧,死亡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也许就是解脱。
相对来说出自偏远山区的刁民大土匪一班长就做的好得多,出自对生命的珍爱,这个身材横竖不分的大汉,用他那横竖不分的智慧在事前就已经做好了战前预备。
这场炮战的结果,大土匪一班长的三小队可谓毛发未伤。
这日晚饭后,一班长就下了死命令,趁着夜色,利用绳索三小队将一颗颗枝茎不全的树杆拖进了战壕,于是三小队的那个坑道远比任何一条坑道都坚固了许多。
于是乎越南人的炮火对于这夜的三小队来说,完全是一种隔衣瘙痒,没一点威慑力。
当然瞭望哨那处一班长也没少费心,不但用木料置了顶,一班长甚至还铺了四床军用被,用土拍实了。
大土匪就是大土匪,一班长跟没了军被的队员说,你俩挤挤,被子是小了点,不过地方宽敞呀,这不都冬天了吗?暖和。
没被子的队员说,我不跟二牛子挤,二牛子多少天没洗过了,那味道夏天能熏跑蚊子,冬天能殴死跳蚤。
我靠!一班长二话没说,敲了那个老兵一脑壳,就你妈的名堂多,你丫的洗过吗?我都懒得说你,你那气味跟肤臭都有一拼了。再说了,压缩饼干你丫的也能吃成响屁连天,你丫啥胃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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