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整个雨季过去前的最后十天里,大民一直处在昏迷状态。于是,两个人的归途愈发变得遥遥无期了。
最初大民高烧不退,后来是低烧。山林里的草药从根本上没能缓解他的伤势,此间大民真正的成了累赘。
因为大民的伤和自已的伤,少年临近崩溃边缘,一生中从来没有如此的无助过。
这一夜在另一处山洞里歇足,饥饿和伤痛接踵而至,少年躺倒在霉变的洞中,那种艳丽的晕红再次爬上颧骨,浑身上下在没有一丝气力。
大民是第二天的凌晨醒来的,雨季终于过去了,长时间装饰寂静的雨点声也远去了。
那夜丛林夜雨里的战斗大民有段空白,其后,偶尔清醒,那些记忆碎片不足以连贯成情节,大民很难想象是怎样的一种坚持,叫少年不弃不离。
这十天,其实离那夜发生战斗的丛林不足十里远,看着卷曲在洞口的少年,这一刻大民眼中潮湿,这十里无疑于天涯。
很虚弱很饥渴难耐的大民知道自已最艰难的阶段过去了,为此少年几乎耗尽了所有的精神气。
没事!看过少年的伤势后大民喃喃自语,哥,不会让你死的,咱们都要活着,只有好好的活着,就是越南人下一次的灾难。
杨羊的伤势和复原比想象中的快,一来少年是精神气消耗过巨,没能适当的休息。二来少年采集的草药不对味,没能迅速缓解伤口的感染问题。两样解决了,大民开始从食物上着手,雨季的远去,丛林开始苏醒,肉食相对来说已经不是个问题。
在这个山洞的四日里,杨羊喝过蛇血,生食过兔肉,当然难得一见的是芭蕉叶裹泥煨烤的野山鸡,那个香气让整个山林充满了生机。
直到几个月过去,养好了山的大民和杨羊再次开始重返丛林。
那日凌晨飘着雨,在次离别五棵松,山麓里渺渺燃起的焚香里,大民一个头磕下去,语声呜咽,没有流泪,那双空洞的眼神里,你看不见任何情绪的存在。
似乎所有的情绪都随磕下去的头而离去了……
在二十余步的距离外,少年依旧沉默如石。
大民很是有点看不懂少年,在某些方面这个排骨瘦的少年似乎比大民更决绝,那一脸惨白里没有悲伤和哀恸,唯有一睁而露的眼神里星光锋锐。
这天大民和杨羊还见到了驻防五棵松村的特种大队二小队的成员,大民和持枪敌意对话的时候,他并不知道杨堑也是这支队伍中的一员,而在此前杨堑的枪下已经狙击了一名越南军人。
很多事都是天注定,已经习惯了两个人战争的大民不知道他们的命运从此和这支部队开始息息相关。
已经没有人能阻止他们杀戮的脚步了,即便是杨堑也不能。
许多事如此,一旦开始,就象急刹车的惯性一样,你停下的是你的思维,而不是脚步。
这个雨丝漂浮的清晨里,两人步履维艰。
从来都是如影随形的杨羊这天在要趟过那条溪流时第一次产生了异议,在静谧中再次观察了很长时间,大民依旧一无所获。
有了雨季的同生共死,杨羊的一言一行在大民的心里有着极重的分量。
雨后的夜空,星光眨着眼,耳轮中的那种宽厚滴雨声稀落了,溪流的潺潺声于是明亮。
大民压低了嗓音说,你确定不会出错?
少年点了点头,目光盯死了溪流对面的丛林,少年说,我有一种不安的感觉,越是临近溪流感觉越是强烈。
要不在等等。大民说,咱们不急,慢慢来,一切安全为妥。
有了上次的经验,大民变得更为耐心和稳重了,对于几乎死过一次的大民来说,复仇的心态有所改变,一切只是时间与多少的问题。
当然从本意上讲大民更希望能杀了那伙屠村的越南特工,一切只能是希翼,离现实还很远。对于有了经历的大民来说,这完全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不知什么时候,一玄月露出了云层,溪流的两岸就象是镀上了层银辉,季节的缘故,静谧中没有虫鸣合唱,但偶尔的一两声透过来的隐隐夜鸟枭啸,把静谧装点的愈加幽深。
感觉了感觉时间,静伏中的大民说,快凌晨三点了,不应该会有问题。
暗影中杨羊拧紧了眉峰,随着时间的流逝,少年那种异样的不安情绪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消减,反而更强烈了一些。
在等等。少年说,要不你睡会。
行。黑暗里大民应了声,对少年的感知,大民还是很信服的,一夜时间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小心使得万年船这个道理大民是越来越深有体会了,何况他们并没有实质上的目标,一切都在于机遇。
杨羊的预感在大民的迷糊中来临了,最初是对岸的灌木里有宿鸟的展翅声传来,由于离得远,月光下也不是十分明显。
大民揉了揉惊醒的双眼,透过溪流岸的枝桠缝隙他看见了一个黑影出现在溪流的对岸,那一处岸边地势平坦,水中有乱石凸出水面。
从水流的潺潺声来判断,那一处水源极浅,适合涉水,这个季节毕竟弄得一身湿不是件好受的事,可见黑影也是经过深思熟虑。
黑影以一种极为隐蔽而迅捷的方式接近溪岸,在岸边的一块巨石畔黑影稍作停留,从黑影人手里的持枪来看,那是一种美式威力巨大的冲锋枪。
对枪械并不是精通的大民来说,依然看出了这把枪与雨季那晚山民的持枪不同,大民的心跳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