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人与qín_shòu无异,自会安于穴居,茹毛饮血,千年不移。 可人学会了钻木瑞,学会了驯养牲畜,学会了耕种,变野物为黍稷稻麦。人更学会了伐木为居,织造麻丝,烧土为陶瓷。这一切看似源自人胜于qín_shòu之智,可这智背后却是欲,想要免除饥渴、寒冷、疾病、猛兽和天灾等等威胁,想要过得更好的yù_wàng。”
说到这,李肆再小小一岔,开起了玩笑:“人未脱于qín_shòu时,说不定qín_shòu中也有犬儒,它们会将这欲指为贪婪,它们会说,咱们qín_shòu百万年都是这么过来的,qín_shòu只要活着就够了,为何你们非要摆弄奇技银巧,贪于口腹豪奢之欲?你们是要弃绝qín_shòu道统啊v!就这么着,才有了人,而坚持道统的那些qín_shòu,依旧还是猴子狒狒之类。”
孩子们格格笑出了声,李克载两眼发花,心说父亲你的话题已经飞出太阳系,直奔浩瀚银河了。
李肆也意识到了偏题太远,话头又转了回来:“自私为何被人下意识地归为恶?就因为自私与贪婪常常混淆为一。古人云,众皆竞进以贪婪兮,凭不厌乎求索,西人公教也将贪婪列为原罪。以常略,贪婪意为所欲超于所需,那么到底这‘需’的界线在哪里呢?如果只是温饱得存,我们人又何异于qín_shòu,甚至就没有人的存在了。”
“以我们天道所论中庸来看,自私不是问题,当欲超于需这条界线时,自私变作了贪婪,问题在这条界线上。”
“众皆竞进以贪婪兮……注意这话里的‘竞’字,你们也看过但丁的《神曲》,里面就讲到,贪婪的本质是热衷于通过金钱或权力,寻求超于他人的优越感。也就是说,贪婪之欲的本质是‘胜过他人’,因此这需的界线就不是固定不变的,而是强弱之分,是时刻变化的。即便都是茹毛饮血,人也会挑拣,分出优劣,即便都锦衣玉食,也各求高雅豪奢,以求胜于他人。”
“贪婪还只是‘求胜之心’的一面,另一面则是嫉妒,都可以用一个‘竞’字概括,这也是自私的一部分,甚至是自私推着人世不断演进的本因。”
“三代之世和古人世里,人未近天,东西各居一隅,暂且不论。古人世为何能入今人世,就在于东西相近,人不再各居一隅。东西为何能相近?是因西人持胜人之心,被贪婪和妒嫉推着,寻求东方的财富。”
“香料、丝绸、瓷器、茶叶,这是人之所需吗?都是奢侈之物。靠着对奢侈之物的渴求,西人完成了大航海,发现了美洲,找到了金银矿藏,然后来东方换这些奢侈物。有了金银,尤其是白银,银钱之狮才在华夏有了意识,将原本的奢侈之物化作真正的财富,进而推着越来越多的商货流动起来,人也渐渐有了自立之根。”
“我们将自私归于恶,是因为自私带来贪婪,可只看贪婪,也并非纯是恶,甚至就人世之变而言,我们反而该褒扬贪婪。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我们下意识地将贪婪归结为恶,由此上溯,也将自私论为恶呢?”
“原因不在自私和贪婪本身,而在它们将人心引向害人得利的一面。刚才我们说到,人以天地万物为外利,人之所以能诚仁,乃至人世不断演进,是因为能以智以力近天道,不断拓展这外利。但人又总有强弱之分,于是在人这个群体之内,又有了强者夺弱者之利为己用的格局。”
“如果将人整体视为包括人和天地万物为一体的总括,那么强者就如人一样,将弱者当作天地万物拓利。天道应于人,或者说天人合一,在此事上也能看到啊。”
说到这,李肆终于将话题从自私回归人姓,再返于人世:“人姓为何复杂呢?是因为它不是能用一个维度来衡量的东西,自私与无私,内利与外利,天与人,人与人,每一个维度都有左右极端。由这样的人姓所汇聚而起的人世,更是一个在诸多极端中不停动荡着的群体。”
“在这种动荡中,我们无法窥尽人世变迁的道理,我们得不出一个恒定不变的真理,可以完美地诠释历史,可以引领人世向一个清晰并且同样完美的目标迈进。我们只能尝试去找到一条大致接近的脉络,然后用最精简的话语来概括它,这就是我们的天人大义。”
“天人大义不是梦想,它只是告诉人世一个方向,如果遵循这样的方向,在这个动荡越加猛烈的人世演进大势中,我们可以减少犯错的机会,并且即便犯错,我们还有补救的机会,不至于毁掉一切,从头来过。”
李肆看向依旧茫然的李克载,问道:“今天我要说这么多,这么散,话题这么大,其实还是要着落在我们英华这个国家身上,克载,刚才述及的人姓和人世之说,应于国家,你有什么心得。”
李克载沉吟片刻,试探着答道:“国家若是一个人,寰宇就是一个小村,那么更重在自私而不是无私。更重在居强者位,夺弱者利。而以智近天道,化天地万物为利这一面虽也不能忽视,但得利太慢。”
“只看国家自身的话,国家之内,又重无私。毕竟公利有限,人人相竞,最终会成强者食尽弱者,夺公利为私,国家会从今人世退回古人世。”
这是实诚之言,比李肆一番让人头晕的玄论好理解,李肆点头再问:“这两层可以联起来看,依此所言,公利还重在外利。若是外利已尽,或者力竭而再不能夺时,我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