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人……还是没看透。”
她自觉自己一身武艺,就算不教师门绝学,只教寻常本事,也都得看对人才行,若是为祸四方的贼人,她岂不是助纣为虐了?而这李肆,说是贼匪吧,也没见着害人,可说是纯善之辈吧,对付自己父女的手段很恶劣,在这庄子的举止也很古怪。到底这家伙是个什么人,她还得看看。
黄昏,窈窕身影在院落里急速穿梭,脚下只带起微微尘土,更难听见响声,司卫来回巡弋,那身影却能掐住空档,片刻间就靠近了听涛楼,没被任何人发现。
“呼……跟着师傅在山林里的修行还真是管用,也只怪那家伙的手下太无能了。”
严三娘嘲笑着李肆安防水平的低劣,身影轻盈地攀附上听涛楼,沿着楼角,片刻间就上到了顶层三楼外,那一层正亮着灯,没料错的话,李肆就在里面。
“罗恒那边,我让他年后回湖南去联络他的老乡种蓖麻。”
李肆确实在里面,正跟段宏时说着话。
“蓖麻?”
段宏时诧异。
“是,蓖麻,今年是见不着什么结果,可明年就有用了。我准备在他们身上投至少三万两银子,到时候能带起至少上万人靠着咱们活。”
这是李肆的一项试验,由马灯延伸而出的试验。
“上万人……远远不够啊,一年一万,你要握住广东,也得一千年。”
段宏时兴致不高。
“投石效应,一带十,十带百,让乡人有好日子过,这消息还能传不开么?”
李肆很有信心。
“呵呵,你让乡人有好日子过,鞑子朝廷可就没好日子过了。”
翼鸣老道上了楼,听到李肆这话,笑着搭腔。
“本就是不让它过日子。”
李肆呵呵笑着,这时老道忽然竖指一嘘。
“感觉有些不对……”
老道推开窗户,左右打望一番,耸了耸肩,没什么发现。
窗户关上,像是雕塑一般贴在楼檐角落里的身影悄然滑下,落地之后,却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在原地打起转来。
“他……他真是个反贼!”
严三娘只觉心口使劲跳着,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听到了?”
过了好一阵,李肆的声音猛然响起,吓得严三娘差点蹦了起来。
翼鸣老道当然不是武功高手,但是修道日久,自有一套养生健体的本事,感知也敏锐一些。他感觉有异,没什么发现,李肆倒是想到了一个可能,下来一看,果然如此。
可李肆倒没什么紧张的,之前本就直白说过了,掐指数来,明白无误知道李肆要造反的,严三娘还只是第三人。
“你……真的要造反?”
严三娘哆嗦着嘴唇问,李肆一脸你现在才知道啊的讶异表情。
“为什么呢?”
严三娘虽然有着人不可欺的骨气,可对造反这事,总觉得还是桩大忌讳,害她的只是官府和恶人,她可从没认真想过要反朝廷。但是基于她师傅的模糊背景,以及她的倔强品性,她对造反之人又有天然的同情,只是之前没亲身接触,骤然蹦出来李肆这么个“阴险狡诈”的反贼,她心中实在难以适应。
她下意识地就问为什么,而李肆回应的是自然的微笑,仿佛造反才是光明正大的,而她的质问却鬼鬼祟祟见不得光。
“你不是说过吗?人不可欺,谁欺就要反谁,既然朝廷要欺压老百姓,那为什么不造反?”
李肆这话,让严三娘呼吸急促,这是她的原话,可是……
“可这……这不一样,官府……朝廷……鞑子……”
严三娘有些语无伦次了,她想将自己跟李肆的关联割开。
“一样的,三娘,你知道的。”
李肆依旧是那个表情,可目光却深深透进严三娘的眼瞳中,将她的抵抗尽数击碎。
“造反……怎么可能成……”
严三娘似乎还想说服李肆,这样她就能不再面对那种让她惧怕着什么的感觉。
“你也说过,能不能成是一回事,要不要做是另一回事。”
李肆的微笑,看在严三娘眼里就像是自己的心魔在起舞。
“我……只是个女子,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
严三娘处在极度的矛盾中,李肆却是哈哈一笑。
“只是请你当我的教头,又不是要你跟着我造反,你害怕什么……”
对呢……为什么我会问自己是不是也要造反这种问题呢?
严三娘心神骤然松弛,这才感觉,自己居然满额头是汗。
沉默片刻,严三娘心境平复,又开始恼怒自己刚才为何那样失态,把原因很自然地栽在了李肆身上。这小贼,可真是太能蛊惑人心了!什么教头,我才不如你的意!
正要开口拒绝,眼角却瞅到一个隐约身影走过,朝着之前关押自己的地方行去。定睛一看,却是关蒄,她正抱着一床被褥,耸着肩膀像是在低低抽泣。
“关蒄她怎么了?”
虽然之前被那小丫头气得想要吐血,可眼见她那副小可怜样,严三娘下意识地就问了出口。
“她违反规定,擅自下到地牢,既然那么喜欢地牢,就让她在那呆两天,犯错就该罚。”
李肆微微皱起眉头,心中也有小小的纠结。关蒄怂恿盘石玉带她下了地牢去见严三娘,他知道此事后很是生气。还好是严三娘,要换了另外一个人,那可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小丫头真是被宠坏了……
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