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恩有什么用?我表哥我为了你,都成这般模样了!不止为我的前程,为大家的性命,也只好牺牲盘大姑了,到时我会向军门和大帅求情,不让盘大姑吃苦头。好了好了,你不做,我找别人去!”
展文达听了王华的交代,苦口婆心地劝着,可王华却是无比坚决。
“表哥,为了大家的性命,也只好牺牲你了……”
见得王华离去,展文达低低自语道。
一处普通军帐里,展文达低声唤道:“地振高冈,一派溪山千古秀……”
里面一人应道:“门朝大海,三合河水万年流!”
展文达进了军帐,借着暗淡马灯的光色,左手食指弯曲,其他四指直伸,贴在胸口,朝帐里那个普通兵丁鞠躬,对方同样还礼。
“点香,过岗,吃光席。”
那兵丁淡淡说着,气度已不再是普通一兵。
“火头在西,揣票子的上路了。”
展文达生涩地应着,那兵丁目光精光一闪,冷笑道:“好胆!”
夜色还深,来雁塔西北,医院的俘虏区里,一人潜入一座大帐。
“王游击……”
“谁?卢胖子?你怎么也……你家游击呢?”
那人轻声唤着,王磐迷迷糊糊醒了,瞧见来人是熟识的赣州镇标中军游击门下家人。那卢胖子附耳过来,嘀咕一阵,王磐两眼圆瞪,睡意全消。
“我家老爷就是知了王老爷在此,才让我混入营中联系。王参戎带人守在外面,只要你设法引那盘大姑现身,自有人动手。张军门已经许了王参戎一个副将,王老爷你,也有个参将衔等着。”
那卢胖子猥琐地笑着,王磐张口结舌,竟是不知该如何应对,他心中正有一仙一魔在激烈对决。
“为何要这般?”
王磐艰辛地问。
“那叫盘大姑的妖女,不是颇得伪国人心么?据说还是那李肆的女人,只要擒到手中,黑狗血上头,破了她的妖法,再将她当众焚了,伪国人心自然大溃,那李肆也必定心慌失措,再无力与皇上为敌。王老爷,这可是泼天大功一件啊!你我可绝不能错过!”
卢胖子两手凭空掐着,似乎正掐在那“妖女”的脖颈上,一张脸也扭曲起来,正到狰狞时,嘣的一声,他脸肉僵住,两眼翻白,直直仆倒在地。
王磐眼珠子差点瞪裂,就见一张面孔从卢胖子背后显现,手里还举着板凳,正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是他的邻床病友,陕西小伙李顺。
“来……来人啊!”
王磐脑子一个激灵,扯起嗓子就喊了起来。
“有奸细!”
随着他这一声呼号,当夜,潜入医院的十多名清军细作无一人逃脱,守在江岸边的王华等人见着医院方向人声鼎沸,火把如星点,就知事泄,仓皇渡江而逃。
王华正满心忐忑,不知该如何向张文焕交代,却见自家大营也灯火通明,一片嘈杂。进到张文焕大帐,延信、佟国勷和张文焕都在,展文达等营中数十位游击都司守备也在,正一脸涨红地争执着什么。
“是谁传的谣言!?说要点十杀一,是谁!?”
延信气得跳脚,营中正传着这样的流言,说他们偷袭衡州未得手,他这个大帅要点十杀一,督促众人再攻衡州。
他的确有这个心,可他有这个胆么?他又不是孙武再世,有这般能耐。
“既是谣言,就请大帅出面安抚,以免军心继续乱下去。”
张文焕无奈地说着,佟国勷也点头,安定军心为先。
“安抚!?你们这帮绿营,打仗怠懈不前,还要本帅向你们这帮汉……低头?”
延信恼怒地骂着,“汉狗”两字差点就喷了出来,若是手上有一千旗营,若是自家有大威严,这点十杀一之令,他还真有心丢出来。
“王参将,你的事办妥了?”
见王华一身湿漉漉地立着,延信怒声问道。
“标下……标下无能!”
王华咬牙叩拜,一颗心如铅石般坠落。
“拉出去,砍了!”
延信手臂一挥,一群戈什哈扑上来,将王华拖出了帐外。
“大帅!刀下留人!”
展文达跪下了,却见其他人无动于衷,心中大急,同时也是怨恨。表哥,劝你你不听,非要接那差事,现在除了我这个表弟,竟是无人肯替你说话,这可怎么办!?
帐外就听啊地一声惨叫,转瞬戈什哈就提着王华的脑袋进帐交差,脖颈处的端口还喷着血水,一张狰狞面孔上写满不甘和懊悔。
“这个……也砍了!”
延信杀起了瘾,对展文达这个当场顶撞的小游击不屑一顾,要再出心头恶气。
“大帅,刀下留人!”
哗啦啦,这下帐中一帮官佐全跪下了。
“全砍了!”
延信顿时七窍生烟,真是反了啊,先是要他向绿营兵低头,现在又拦着他行军法,他可是正蓝旗满洲都统、讨逆将军!这些绿营军将,真是拿他当兔子欺负呢。
“大帅,可使不得!”
佟国勷和张文焕都不得不跪下了,砍一个人立威也就够了,现在是存心要把这一万多人激反吗?
呛啷,暴跳如雷的延信拔刀出鞘,朝展文达奔去,就要亲手了结他,帐外忽然掀起一阵如潮呼喝。
“大……大帅!兵丁真……真反了!”
戈什哈冲进来高声喊着。